“薄荷粉没有了,这是与闪粉相对应的味道,银河之光的灵魂所在。”老板说着,还是拿过杯子清洗了一番。
零和没有说话,他抬起手腕撤开黑布条,一处骇人的伤疤暴露出来,他眯了眯眼,又收回了袖口。
记忆没有跟上,他现在见着自己都有些陌生。
老板换了一杯基调酒给他:“千面组织在大力散播新恶魔的消息,想以此调动北域的愤怒。”他指了指价目表上的牛皮纸:“大家都在找,这哪里是什么白光少年,明明就是我们军少的衣服。”
“白光少年?”零和没有朝价目表看,他一进门就留意到了:“目标是抓人还是衣服?”
“衣服只是个线索,主要还是抓人,军少后面来过一次,没有跟我说什么,我也就装傻充愣,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平静地叙述着,零和从他只言片语里搞清了这个酒馆与自己之前的关系。
其实从进门到现在,他记得的东西有限,只知道这个人与他相识,其它都是推测出来的,从这座小屋修葺过的痕迹来看,他肯定对此地造成过某些破坏,老板问他喝什么,他不清楚,只得说老规矩,至于银河之光,他并不记得自己以前想要的是什么效果,直到对方说“装傻充愣”,他才算心里有数。
“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法子。”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基调酒很烈,一点也不如银河之光爽口,但这股辣劲却意外的使他舒服了一些,酒馆老板不知道他的身体构造,但知道他喝烈酒。
“最近有什么人透露出抓人的消息吗?”
老板思索着,近期酒馆就没开过门,也没有人踏过分界,他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强调说:“可以留意几个人,一个大黑胖子,还有一个老头。”
他眯了眯眼:“详细说说。”
“大胖子跟帝国有仇,他有个女儿,被异能毁了容,却喜欢上了帝国一个军爷,胖子知道后不许她出门,谁知她偷跑出来想独自过黑水,最终溺死在水里,胖子当时是第一个响应。”
“老头呢?”
“老头跟你有些关系,北域人叫他老黄,他儿子死在你手里,还死得挺惨的。”
零和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并不记得,也不作否认,只淡然道:“该算的账今后再说,继续。”
“老黄当时非常激动,扬言要替天行道第一个上,最重要的是他有些帮手,本身就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他做什么生计?”
“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信奉所谓的能量之神,他儿子死了之后,就整天绷着张脸,一把年纪了精神还很好,异能好像对他没产生什么影响。”
老板说罢,又问了句:“你要找人?这地界还有你找不到的人吗?”
“不想暴露,今后还有需要你的地方,作为报酬,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随手给一个能量防护,也够小酒馆下半辈子安然度日了,但老板没有要:“你救我的那一刻,我就没什么要求了,能开个小酒馆多听些消息帮上你的忙,已经是非常满足了,许多人都在等你。”
零和转身站在门前,酒精作用很快就没有了,他封住了与闵未的连接,此刻又离了风暴冲刷,正难受得很,此时他只顾得上一个人,其它暂时还无暇顾及。
卡车行驶的路程已经过于长远,不得不原地停下,闵未此刻也被颠得有点迷糊了,加上缺氧导致的不适,他哑着嗓子威胁他们:“我劝你们赶紧走,等我憋不住爆发了,你们都得死。”
“闭嘴!”那司机拿出一些吃的在嘴里咀嚼,发黄的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原,从肺叶呼出粗重的声音:“妈的!老子不该来,别说有没有赏,领了赏都没命使!”
“愚蠢,千面组织现在自身难保,能有什么赏给你们?”闵未冷笑着,把头埋在胳膊下面,尽量不往外呼吸。
突然,两声暗哑的笑声接了他的话茬:“谁说我自身难保?”一团黑粉凝聚在卡车车厢,车头俩人见状,兴奋的像只哈巴狗,这长途漫漫,终于不用死在路上。
“千面大人,人给你带到了!”司机结结巴巴地说。
“我看得见,谢了。”他回身朝老黄打了个招呼:“人我带走,你们等会,会有人送你们回。”
说罢,他转头看了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闵未:“我们又见面了。”
“还活着呢?”他回敬对方,一脸轻蔑。
等双尾蝎全速赶到时,卡车里已经空空如也,它仔细查看车厢的情况,发现内壁的缝隙处有两个细细的字:千面。它立即打开能量视点探查整个车厢的能量痕迹,检测到了球状闪电的特殊波频,这位组织者的能量波频还与其他千面人不同,有辨识度,但极不稳定,它立即离开卡车一路循着波频追踪,过了不远处的水域就断了,出发前零和给了它老矿的地点,但只让它“勘察,别打草惊蛇。”
它全速朝地方冲去,一直到目的地,波频始终没有出现。
零和立即回到喷流中心,此刻,迫切想与闵未连接的机能几乎在叫嚣,他极力压制,整个风眼被他周身的能量裹挟成了一片暗蓝,他疯狂吸入更多的异熵来冲刷自己,甚至隐去了盔甲和一切阻碍,露出了匀称结识的肉身。
阻碍重生进程,是逆熵行为,即便他本身能量强大也难以招架。
另一边,高压压得闵未喘不上气,他苏醒的时候,周围全是水,只有一处狭窄的封闭空间是隔绝的,与其说隔绝,这更像一个大型真空箱。
千面站在他跟前,自上而下地望着:“我早知道你有蹊跷。”
闵未躺在地上不打算动,他没什么力气起身:“你还真是够闲的,一会儿要我的机甲服,一会儿要抓我,不知道的以为我杀了你全家。”
千面并不动怒:“这回抓你的可不算是我,老黄认定是你,而我只不过是用你做个测试。”
“生化实验么?”闵未大口呼吸了几下,有些吃力道:“闷死了,你总得给我留条命吧?这儿有一点适合我生存的空间吗?”
“你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死活不重要?实验的意义在于什么?”他的求生欲望一下子就出来了,集装箱里都是活体实验,怎么轮到他就不重要了?
“看来你们知道得不少。”
“看来确实是你们在搞鬼。”
千面发出干涩阴沉的笑声:“倒不是我不承认,只是这件事情跟你解释不清楚。”
闵未翻身坐起:“你们干什么名堂我不关心,我就问你,你们对高枫做了什么?”
千面转过身:“你多操心自己吧!来到这里你已经必死无疑了。”
“一座水牢而已,恐怕还不至于要我的命。”
“这么自信?有人护你?”千面踱了几步,附身问道:“你身上定位都失效了,还有谁能找得到你?”
闵未一听他这话苗头不对,几乎瞬间猜出了他的意图,千面组织现在最大的忌讳就是智能始祖,抓自己来引出零和?活腻了?还是能耐通天?信奉个虚无缥缈的能量之神,就觉得自己真是神了!
他对这个千面人的不自量力刮目相看,饶有兴趣地问:“零下120℃,你能安然无恙吗?”
“我可不可以不重要,主要是现在这水里布满陷阱,对于一个能量还没完全恢复的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吃力?炸不开,也不敢炸,一方面要救你,另一方面要应付我布下的攻击,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耗尽他的能量,然后,”他故意说得事无巨细,一边观察着闵未的表情,“一大批变异人等着他......”
闵未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这座透明水牢高达三米,顶外一处光源在水纹里荡漾,看起来距离很深,四周一片浓稠什么也看不清,闵未双手暗暗攥起,故作轻松道:“你抓我算是白费苦心了,最多逮个双尾蝎,但你们没给它留个线索,它的侦察能力也很有限,所以,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吧!”说罢,他闭上眼睛不准备再跟他废话,千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离开了牢底。
感觉这座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只有他一个人了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发了一阵呆,他起身四周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双尾蝎像一具寻仇的孤魂,以老矿为圆心,以“世界有多大,心就有多大”为半径,一圈一圈地搜,长白草日常观赏它的踪迹,时不时让它打开影像,丰富视界屏障的资料库的同时,也帮它判断一下有没有可疑的建筑和情况。
“难不成也与我们一样用了能量防护,隐藏起来了?”长白草时隔多日终于忍不住疑惑,没等双尾蝎回答,他摇摇头自问自答:“高能会挡住你的去路,除非他们的手段已经高到让你查觉不着的地步,有无可能?”
“不可能。”双尾蝎机械地说:“一帮杂碎!”
“你的词汇表最近越来越丰富了,冷静点,别被发现。”
“发现如何?我暴露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发现。”说罢,他打开高频辐射,不断向四周发出刺耳的波频,附近的水域都颤动了起来。
长白草无奈,问了一句:“你老大呢?修炼去了么?这么久不见动静。”
双尾蝎没有回复,虽然长白草于他来说已是盟友,但它们的习惯,从不与他人谈论宗主的动向,这是原则。
水氧机中的试剂用量稳定下来,女人知道自己下半辈子只能靠这台机子活下去了,她不断通过专属的设备记录近期的所思所想,千面专门去养老院寻回残存的资料供她阅读,期间,她甚至提出了一个极具理性的方案:只保留她的大脑减小体积,这样更加安全。
千面回了她一句这会耗费更多能量,便没有再提。
“你们布置好了吗?”她在设备上说着。
千面人将水牢的计划告诉了她,设备回复:“效率够快的。”
“我们发现了双尾蝎,它在找人。”
“你把人关在哪里?”
千面人没有答话,女人知道他不信任自己,选择忽略了这个话题:“我刚从梦中醒来,感觉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看见了不一样的能量磁场,空间非常之大,而且存在生命体,准确说是能源体。”
千面人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只说道:“我们卜到能量之神即将有巨大的变动,也许是这个原因,能量之神总有一天会来到世间,所以我必须趁现在做点什么,以便能量之神降临的时候将我归为同伴!”他激动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个毕生的心愿:“只有凡体才需要躲藏,平庸之人终归是蝼蚁。”
言外之意,是让女人与他一起,别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些毫无意义的猜想。
女人静了许久,才回应:“我好像,知道如何摧毁恶魔了,我看见了能源体的分裂形式,我终于想出来了!”
她在设备上画着她脑中的能源体形状,像一个梦游的人拿起笔记录梦境,她以为自己画得足够清晰严谨,实则在外人眼中是一团毫无逻辑的斑斑点点,期间,她还作了乱七八糟的标记,一边解释说:“能源体的分裂模式和细胞分裂异曲同工,任何一种产生自我意识的能源体想要存活,都需要拥有强大的自我复制能力,就像病毒靠入侵为自己提供繁衍的温床一样,能源体复活需要载体,切断他的载体,就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千面人读着她的字句,他信她的成果,只是这颇为困难:“载体在何处?”说罢,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蓝色人形时的状况:“他藏在那小子的身体里,这就是他的载体?”
“很有可能。”
“那就是说,我不用再等了,直接杀了那小子,就结束了。”
“为何不试试呢?反正他也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