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脖子上的伤倒是好的很快,可就是好的太快了,巫苏不免怀疑,有时候日升埋着头做事,巫苏会忍不住盯着细细看,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开始日升被吓了一大跳,后来就习惯了,巫苏自己反而不自在起来,眼看着伤口越来越光洁,也就不再考究了
这天吉青代巫苏处理好高辛的事情也回了亳城,那边巫彭过审耗费了不少时间
巫苏同日升在药房里忙乎着
倒扣书本,巫苏日常小问“考你泻心汤”
“半夏半升,黄芩三两,干姜三两,人参三两,黄连一两,大枣十二枚,甘草三两”
“功效主治?”
“寒热平调,散结除痞,主治寒热互结之心下痞证”
“再考你回阳救急汤”
“熟附子半钱,干姜……”
“温经散寒有哪些汤”
“当归四逆,黄芪桂枝五物……”
日升从容应对
巫苏满意,笑着摸了摸日升脑袋,感慨气氛又变回了之前的融洽
“不错!看来颇下了些功夫”
日升面对巫苏时胸口总是有一团闷闷的气,上不来下不去,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想,明日要把头发束起!偏过头撑了撑眼睛,嘴上敷衍
“我本来就很聪明的!”
巧看见吉青自庭院走来,她情绪解脱出来
“师父!哈哈,你终于回来啦!”
巫苏眯起眼睛扫了下吉青,又看着日升,说
“继续炼制毒丸”
日升撇撇嘴,好容易师父回来了!她对着吉青打了两记眼色,坐回了炉子前
吉青站在药房石阶下恭敬行礼
“主子!”说着要踏进去
“不必进来了,这里说吧!”
吉青愣住,不过看到里面看似乖巧实则竖起耳朵的日升,自以为明白了主子心思,开始汇报
“巫彭被诸位长老处置,关进了更深的地牢,他果然没有交代日升的事情!”
“在他眼中日升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何须交代!”
“让吉安散布消息了吗?”
“嗯”
吉青把纸条递给巫苏
巫苏在亳城韬光养晦,历三百年觅得琅玕果被其三叔巫彭所盗,急匆匆回族里求助,依然没有夺回,琅玕果已毁……巫苏公子不堪重用……
“众人深信不疑,那日看见主子回府的人不少!陛下甚至派人审问了巫彭,他一样什么也没说”
巫苏还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发问
“嗯,押回去的路上他没玩什么花样吧?”
吉青回忆
“中间他不小心跌落一次,又叫我给捡回来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身上的骨头叫日升踹断了不少,应该玩不了花样”
“特别让人留意着他,总感觉没这么简单,巫彭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明白”
“行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吉青却站着没走
巫苏明白他的意思,义正言辞的说
“现在还不行,她不能走,还有一炉子药要看顾”
吉青点了点头,对着屋里的日升摊了摊手
“抓紧炼药,为师给你带了点东西!”日升就要站起
巫苏打断“坐下,火不能熄”
日升对吉青挥手,乖乖坐下了
一时间两人又不大说话了,巫苏觉得自己失态,有点烦躁,想缓缓气氛,日升居然先一步开口
“谢谢你!”她一笑,火光夭夭,日升满面红霞,说这话时很是诚恳
巫苏看火光在她脸上时进时退,只照的眼睛一直亮亮的,日升的眼睛一直是最亮的,却一点不是珠光宝气,总像清泉雨露,他烦躁去了不少,丑丫头还知道感恩
日升说着却登的起身
“这炉子药已成,等它冷却要会儿功夫,公子,不如我先去找师父!”
巫苏刚刚好一点的心情又糟糕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好像确实没有道理不让她去,日升跑开之后,巫苏放下手头的活,他坐下来慢慢思考,这种滋味真是生平从未有过,巫苏不得不细细把握
吉青果然在两人常常练习的林子里等着,他靠着树闭眼小憩,感受到日升的步子渐进陡然睁开眼睛
“药炼好了?”
日升迫切
“师父别管那些了,快让我看看你带了什么?”
“先看看你的把式练得如何!”
这阵子日升练功使出全力,她自己炼化了土灵珠!巫彭那老东西的招学到了四成,飞沙走石不在话下,不过小半个月罢了,吉青很是惊喜,面上还是不显
“不错,看来你这次难不是白受的,过来看看吧”
日升马上收了招式好奇的不行,几步跨至吉青跟前,翘首以盼,吉青从背后掏了掏
“蛋?嗯?师父你要我再去弄点野味吗?”
这跟野味有什么关系?冒然食野味可不可取,腌臜!吉青自顾把蛋完全从布袋里掏出来,透着光看了看,确保无异
“先把蛋拿好,再去吃东西”
“……”
“师父这蛋是?”
“嫦梧与只野狂鸟交了朋友,这蛋是它的,你未来的坐骑”
“孵出来后它连嫦梧也不认,不要叫嫦梧瞧见你偷了蛋,破壳之后才无需避讳,嫦梧不会认它”
“……”明明是师父你偷的
日升小心翼翼接过蛋,抱在怀里摸摸看看好一会儿,抱了一会也忍不住大胆起来,举起蛋透着光看,里面模模糊糊的轮廓很是神秘安静,日升心里却烫烫的翻滚,她好期待!这蛋也快破壳了,师父偷的真是时候
“师……!”一扭头吉青居然已经走了,果然还是一点也没变,总是来去无影,也不招呼一声,估计也是受不得答谢的场面,日升满腔感激,也不管吉青听不听得着,对着林子大喊多谢师父!
可蛋要怎么孵呢?日升下意识想到问巫苏,她且走出林子且自言自语,是师父走的急才不得不问公子的!
过了午饭时间,日升回了药房,巫苏不在,她抱稳蛋,转身大步跑去巫苏房里,只有阿北在里扫洒,他扶住扫把,直起腰同日升干瞪眼,两人都很意外
“主子不在药房?今日主子午膳还未进!应该在药房才是!”
“或许有事出了院子,等等公子回来知会我一声,对了,你这懒鬼投的胎,怎么做起了打扫”
日升环顾一圈摇了摇头,阿北干活只是把脏乱藏进不起眼处,不尽不实
阿北扶腰叹气,叹了又叹
“往日膳前来打扫院子的丫鬟婆子以后都不会来了,主子突然不允,哎呀!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主子了,小升啊,你自个的屋子就罢了,你爱扫不扫,以后主子的屋子和院子我们俩轮着来,你可别想偷懒!早午各一次”阿北说完郁闷极了,皱着脸继续干活
“丫鬟婆子怎么把公子得罪了?行吧行吧,左右我清早要去练把式,不如就分早午轮流,我就早上,天也冷了你大可多睡会”
阿北捡了便宜,嘿嘿一笑
“再好不过!明日可仔细着别忘了”
日升点头
“我回屋去了,公子回来记得喊我”
她把蛋又抱回怀里,往南边去,这蛋真是越看越对眼,淡淡的青绿色,哈哈,若巫苏是只鸟也该是这颜色,日升自乐着到了屋子前,用脚轻轻把门踢开,惊愕不已,要寻觅的人居然就在眼前!她愣愣的在门口站住,巫苏一抬头也神色尴尬,显然没料到日升这么快回院子,硬着头皮笑了笑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怀里抱着什么?”
日升回神,没被巫苏带跑
“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事倒没什么,只是我们马上要去高辛了,想问问你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没有”巫苏随便胡诌了个幌子
“哦,这样啊,我没什么东西特别需要”日升敷衍的摇头,就这么点事?用得着在屋子里等,难道说这么些日子下来,巫苏对自己甚至连戒心也没放下?日升怏怏不乐,慢慢挪到凳子上坐下
“你手中的是蛋?”
“师父给的,说是嫦梧跟只狂鸟的蛋,孵出来给我当坐骑”
“吉青难得莽撞一回,嫦梧是鸾鸟,与狂鸟结合产下的蛋,往后鸟儿出来可不知情况如何,或许难养活”
“不如我再送你一枚纯种的,鸾鸟鲜亮,也温顺,你可喜欢?”
日升笑笑“公子不必麻烦的,这蛋我就喜欢的很,不过要怎么孵,我倒是没有门道,师父也不交代就走了,本来我也打算找公子的,没想到公子就在我屋里坐着!”
巫苏好不尴尬
“咳咳,你把它放在炉子旁就好,可不能太近,回头该熟了”
“就这样简单?不用像鸟儿一样?”
巫苏大笑
日升瘪嘴,有什么可笑的
“……那公子,我这就去药房啦!您……自便”说着快速起身,大步流星去了药房
日升这是给巫苏台阶下,自己先出了屋子,他爱干嘛干嘛吧,免去了尴尬,难道说巫苏是要找什么东西?屋子敞亮的很,根本一目了然,她看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偏偏巫苏呆了很久的样子,真是费解!
巫苏紧跟着也走了
本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去,不由自主就到了日升屋子前,一推门就进去了
屋子整洁,想不到某些人平日里乱糟糟的连发都懒得束,床铺被褥倒叠的一丝不苟,这样想着,巫苏在床沿坐下,环顾起来,发现屋子里一板一眼的,兀自笑了,再一细看这些陈件摆设收拾的利落,可没有一样是日升自己的,巫苏心里一紧又自嘲一笑,丑丫头根本不是仔细的人,不过还是拘谨着罢了
巫苏想当初万不该用卑劣的手段利用了她,今日叫丑丫头撞见自己莫名在她屋子里,又不知生出什么误会来
巫苏无奈
他力所不及之事繁多,可从小父亲大人常说
“濡儿,你若要救你母亲,不可偷闲,好好练习总有希望”
“你往后就是家主!巫家要靠你传承,现在不可散漫,你是天赋极好的孩子”
“濡儿,今日陛下一席话你可明白?说来为父听听!你总是有独到之处”
……
神仙们怀孕看的是机缘,巫族生来有大神通的后辈只有巫苏一人,他所受资源是巫族其它子嗣无论如何比不上的,不论医药典籍,巫术玄占,巫咸连朝堂政事也从不避讳巫苏
巫氏一族的未来也是他的未来,这是理所应当的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巫苏年少便有大家风范,他明白也接受
只有母亲还拿他当个孩子,知道他也会紧张也会委屈,也有自己的喜好!有一切孩子的本能
可渐渐母亲活着已经很吃力,自己也年岁渐长,一次巫苏居然撞见父亲落泪,父亲肩上的压力山大,可力量却渐渐流逝,族里对父亲一心救母亲大有不满,常常搬弄是非,污蔑父亲以一族之力做私人之事,缄口不提母亲是危急时刻心系族人所受的伤
巫苏不得不打压自己的私欲,毅然与父亲并肩,借机与族里反对父亲的长辈大起干戈,巫咸明白这是巫苏为了平息族里内患且能不受束缚的寻琅玕果,他对两人都施了罚,巫苏假借去亳城之名暗中搜寻琅玕果的下落
万幸的是他真真遇见了琅玕果,原以为救了母亲方能万事大吉,现在看来这枚果子才真真是个变数
他又遇到力所不及之事,可与父亲教导的信条相悖,他手足无措,日升该怎么办才好呢!她不是方剂功法,不能引经据典,没有秘籍攻破
一开始,巫苏的目的并不纯粹,怎么能醒悟对日升的感情,况且他们的巧合都是误会、是巫苏的母亲、是巫苏背负的巫族,如今幡然明白又能如何
他从小浸淫权谋,惯能明白那些在安乐之中也依然贴着假面,依心中忧患而存的人,那些人是中庸的高手,全无棱角个性,自己不可谓不向其兼容,什么世家公子的身份,不过是不容反驳,无地诉讼的枷锁
他父亲母亲的结合,是人生之大幸,是不可复刻的,巫苏不敢做那样的打算,不过日升稚气未脱,只要一直能在自己身边,大可徐徐图之,且暂时能护一阵是一阵
巫苏叹气,收回心思
眼下有也该筹备回高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