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湮灭在废墟之外，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
血和尸体的味道刺激着幸存者的口鼻，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啜泣声像是整片染血的土地在叹息。
死者已经沉寂，生者开始哀悼——他们祝愿那些魂灵得到安宁，他们期盼那些信仰能飞到彼岸。
但很快，他们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死者的憎意——并非来自身旁，而是沉默地凝聚在前方。
结界之外，一支军队正悄无声息地聚集。
这支诡秘军队的规模在不停扩大，所以越来越多的黑影默不作声地闯进月光。
满月耿耿的泠光之下，歌利亚这才发现，那些身影是青灰的、是冰冷的，它们眼里闪烁的磷火绝不是人间生物该有的东西。
晚了，晚了……恶魔领主临死前的咒骂仿佛还在回荡。
越来越近，它们安静地滑行；越来越近，它们露出了当年阵亡者的模样；越来越近，圣职者们下意识地相互靠拢。
晚了，晚了……那污秽的声音越来越大。
“列阵！迎敌！”歌利亚惊骇地大喊。她的卫队保护着她快速后撤，包括埃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比歌利亚的脸色更好。
歌利亚的命令透过遍布各处的通讯水晶响彻战场，她部下的圣职者们总算摆脱了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缄默，如释重负地相互依靠在一起。
“歌利亚主司，怎么回事！”一个厚重的男音在歌利亚跟前响起，此时她才刚刚与自己的残部汇合。
“霍恩主司……”歌利亚看见来者是年长的主司霍恩，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幸好维鲁斯长官派来增援的是他。
“我也不知道那些、那些是什么。”但她并不比后来的霍恩多知道些什么，“不过，它们绝不是恶魔。”
“没错，你看见了吧，它们是十年前牺牲在这里的圣职者们的英灵。”霍恩一眼看穿了表象，“它们被亵渎了。”
他的副官正向全军通报这一情况，尽可能地安抚躁乱的军心。
“可为什么……”
“现在不用困惑，”他打断道，“只有活下来才能知道答案。”
霍恩拿出自己的通讯水晶，快速明确地向增援部队下达了指令。作为十年前能够在天启圣战独当一面的指挥官，眼前的敌人再是超出理解范畴也不能使他手足无措。
“歌利亚主司，你的部队抓紧时间在原地调整。”他一脸凝重地盯着前方即将踏入战场的重重鬼影，“我带着增援部队先上，等我们接敌后，你带着你的人迂回到侧面。”
“为了圣光。”歌利亚点点头，说道。
“为了圣光！”霍恩以中气十足的嘹亮声音回应，然后带着部队向前冲锋。
战事再起，圣光的力量再次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律动。
【真言·统御】
那轮光铸太阳再次冉冉升起，亡灵身上的青灰被照耀得微微四溢，眼中磷火晃动，拿在手中的武器稍微变得透明。
那股带着浓郁憎恨的恶意也稀薄了不少，至少能让活人喘气如常。
【真言·壁垒】
城墙般的光幕矗立在了增援部队面前，最前面的青灰亡灵骤不及防间撞上了光幕，形神俱灭。
更多的亡灵停了下来，它们张开嘴，却无声发出，因为是灵魂在嘶吼。
在前方的好多圣职者隔着诺大光幕都能听到诅咒一样的恶毒诵念。
轰！
无数散发着冷冽光芒的法术乱七八糟地轰向了光幕。
有箭矢、有光团、有光波，几乎所有圣光法术能做到的都出现了。
除了存在形式的不同，这些亡灵根本就与圣职者无异，它们用的是青灰色的圣光！
光幕没能支撑多久，但也为霍恩和各下级指挥官争取到了足够的了解敌情的时间。
“它们无人指挥，切割战场，小队作战。”霍恩对着通讯水晶发出号令。
于是两只军队碰撞在一起，但几乎是无声的交汇。
他们看见它们的破碎袍铠，他们记得它们的崇高荣耀。他们不知道该呐喊什么口号，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与之为敌。
“它们的灵魂被亵渎，它们的信仰被侮辱！”霍恩打破了他们的迷惘，“将士们！我们所能做的，是给它们以解脱，还它们以安宁！”
他坚定的话语回荡在战场上方，在所有圣职者的心间传播。
于是圣光与青灰交错，生者与亡灵撕扯，现在与过往搏杀。
“歌利亚主司，我们是否加入战场？”
战场后方，副官埃斯在她身侧等候命令。
歌利亚回头看了下重新整顿好的部队——刚从之前那场激烈战斗的余味中脱离的圣职者们正默然地望向战场。
她转过身面对她的部下，“霍恩主司已经给出了这场战斗的答案。”
歌利亚将自己的剑锋朝上，“为了逝者！”
于是这一支圣职者部队也动了起来，士气高昂地绕到侧面，穿插进战团。
锵！
歌利亚带着卫队冲在最前面，她的十字剑与一个身披红色袍铠、散发着青灰光芒的亡灵的武器碰撞，发出了带有金属质感的清脆声音。
咻！
埃斯在后面补了一击，一箭贯穿了红衣亡灵的脑袋。它的磷火熄灭，身形也随之消散。
“它们的弱点只有脑袋。”埃斯凝重地提醒道，他通过几次击杀发现了这一点。
“通知部队，赶紧向增援部队靠近，不要深入。”歌利亚发现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在圣徒营地那边，还有更多亡灵在加入战场。
她不知道己方是否会落入数量上的彻底劣势，谨慎起见，必须马上和霍恩主司的部队汇合。
亡灵没有有效的指挥，歌利亚带着部队在战场上穿插得很成功。
正面压力骤减的霍恩带着部队不断地往前推进，如果两支部队汇合到一起，他有把握撕开亡灵的阵势。
但隆然的巨响在战场上空骤然炸开，一道拖着青灰焰尾的流星划破天际，直直地撞向了光铸太阳。
统御真言在瞬息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崩溃。
青灰的力量并没有结束它的使命，它沿着维系光铸太阳的道道光芒继续向下猛然侵袭。参与集群法术的圣职者们来不及断开连接，纷纷吐血倒地，整个后方阵地死伤大半。
霍恩再不复稳重常态，一脸愕然地望向战场的尽头。
他仿佛能看见那黑暗遥远处的事物，低声喃喃：“连那等人物都被唤醒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