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林蔓菁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传播“前领导”的谣言。“不过那段时间李凡昌确实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王媛姐的身后，不是替她买咖啡，就是帮她带早餐，中午还常常和她一起吃饭。”
“后来呢？”其实林狄雅已猜到后面的事情——李凡昌追求王媛无果，只好放弃了。只是不知道他和王媛在一起的传言是他无意说出去的，还是同事们以讹传讹，道听途说。
“后来，他们分手了。”林蔓菁的语气中透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哼，李凡昌那种人怎么配得上王媛姐。依我看，他给王媛姐提鞋都不配。”
林狄雅意识到李凡昌和林蔓菁之间应该有很深的矛盾，他们才会互相诋毁，给对方穿小鞋。真想知道媛姐是如何让这两个人各安其职，井水不犯河水的，林狄雅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管理的不止项目，还有参与项目的同事。
“小林总，据我的分析，王媛姐根本不可能看上李凡昌，她们在一起的说法多半是李凡昌有意散播出来的，目的自然是提高自己的声望，要知道王媛姐可是公司出了名的大美人。”说到这里，林蔓菁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还有一点儿嫉妒的神色。但她攻击的对象显然是李凡昌，于是继续说下去：“我瞧着这几日他跟您走得很近，您可要留心，别到时又传出您和他的什么风言风语。”
林狄雅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无法言表的厌恶，她不仅仅厌恶眼前的女人，想起李凡昌也让她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为什么这两个人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了，仍毫无建树，需要依靠偷鸡摸狗，在别人背后嚼舌头为自己谋利益——他们把精力和心思全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放着广阔的阳光大道不走。
看到林狄雅默不作声，不置可否，林蔓菁以为她说的还不够透彻，不够“狠”。“小林总，李凡昌这个人不仅在咱们部门口风不咋的，其他部门的同事一提起他也颇有微词。您知道为什么吗？这个人是个花心大萝卜，今天跟这个姑娘搭讪，明天又去勾搭另一个女孩，结果，您猜怎么着？没有任何女孩看上他，快三十的人连女朋友都没有。您说他是不是……”
“蔓菁姐，有个问题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可以吗？”林狄雅挤出一丝笑容的，打断谈兴正浓的林蔓菁。
被项目经理称为姐，还说请教，林蔓菁的心里乐开了花。“小林总，什么问题，您尽管说。只要我知道，我全都告诉您。”
“你有男朋友吗？”
“啊？”林蔓菁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看清林狄雅严肃认真的表情，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呃……那个……小林总……那个……什么……”
“如果你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我只是有点儿好奇而已。”林狄雅抿了抿嘴唇，拿起中性笔，再次看向困窘的林蔓菁。“现在我们可以聊聊项目的事情了吗？”
“哦，好的。”林蔓菁不清楚她说的关于李凡昌的那些话有没有在林狄雅的心中掀起波澜，却意识到眼前的年轻项目经理似乎不喜欢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林蔓菁向林狄雅介绍了对方创业团队的几个经常和她们联系沟通的核心人员，还说等会儿将他们的联系方式发给林狄雅。为了不再“惹恼”林狄雅，她没有评价他们，只是简单地说了他们的性别，年龄，描述了一下他们的长相。
除了联系方式，林蔓菁还说对方希望尽快签订投资合同，拿到投资款。为此他们不止一次地或隐晦，或含蓄地暗示王媛和她，他们将尽可能满足她们的要求，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听到这里林狄雅的眉毛跳了跳，但没有打断林蔓菁，后者继续向她汇报项目的情况。
刚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创业团队说要请王媛和她吃饭，但被王媛拒绝了。后来他们又说了不下十次，王媛以工作太忙没时间婉拒了他们。不死心的他们开始在项目书里，或者各种其他资料中夹带面额不下三千、五千的购物卡，甚至还送过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昂贵的化妆品等，但王媛都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林蔓菁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音调中似乎透出淡淡的抱怨和不满，还有些微嘲笑。林狄雅凝视着面前的女人，两颗泛着光泽的眼珠以极缓的速度左右移了移。除非眼力特别好，否则不太可能感到她的眼睛动过。
这些与项目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林狄雅没有记在本子上，而是记在了心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最后林狄雅问林蔓菁对这个项目的看法，后者搔了搔头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至此林狄雅明白了她为什么只能给王媛当助理，做做跑腿的事情。专业性质的工作，她真不行。
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加入若星的，怎么进入项目管理部的。林狄雅这么想着，结束了和林蔓菁的谈话。
站起来的林蔓菁瞅了一眼低头看着笔记本的林狄雅，嘴唇张开又合上，犹豫了一下，说声再见，带着忐忑不安和失落出了会议室。
虽然收获不如预期，林狄雅还是感到满意，最起码了解到对方是什么样的团队，做事风格是什么样，而且还对项目组成员之一的林蔓菁有了些了解，算是朝“知己知彼”迈进了一步吧。她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五分钟，拿起笔记本，关上灯，离开了。
林狄雅刚坐在电脑椅中，李凡昌便端着一杯热咖啡过来了。“小林总，您的咖啡。”他的脸上堆满笑容，仿佛一朵开得无比灿烂的菊花。然而笑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却在仔细观察林狄雅的反应，揣测她的心意。
这样的人呐！
“谢谢。”林狄雅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转给李凡昌六十块钱。“老李，以后不用给我买咖啡了。我把两杯咖啡的钱转给你了，你收一下。”
李凡昌嗅到了一丝于己不利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却更热情。“没问题，小林总，以后我不给您买了。”他忽然凑过来，以仅有他和林狄雅可以听清的声音问道：“小林总，是不是林蔓菁给您说什么了？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话，她这个人专爱到处说别人的闲话，还爱拍领导的马屁。整个投资管理部，除了王媛，几乎没人理她……”
“老李，还有其它事情吗？”林狄雅带着一丝愠怒，一丝不耐烦打断李凡昌。“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说。”
“那好，您先忙，您先忙……”李凡昌讪讪地笑笑，向后倒退两步才转身离开。
林狄雅端起咖啡——她已经转账给李凡昌自然不用在忌讳什么——啜饮一口。嗯，味道不错。虽然一杯三十块钱，但偶尔喝一次还是可以的。她觉得自己就要融化在奶泡的香甜和酸软中，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慢慢体味。
“哟，你倒是挺会享受的。”不知何时徐俊站到林狄雅的身后，沉稳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松和愉悦。“这个时候喝咖啡既能提神，提高工作效率，又不至于让人晚上睡不着觉。”
林狄雅立刻睁开眼睛，离开椅子站起来，慌乱中差点儿撞上李凡昌。
“徐组长，你好，我不知道你过来，实在不好意。”或许因为动作太快了，林狄雅的心脏怦怦乱跳，脸颊微微发烫。她咽了口唾沫，声音细弱蚊虫。“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了。”徐俊看起来很诧异，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工作的时间当然是工作的事。现在你有空吗，我们去会议室？”
“哦。”林狄雅拿起刚放下的本子和中性笔，像个准备上课的一年级小学生。
“把你的咖啡也带上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徐俊的视线移到桌子上的咖啡，又转回到林狄雅的脸上。
林狄雅照做了，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羞涩女孩。他们一前一后朝1602会议室走去，这时林狄雅才发现徐俊抱着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同一间会议室，不同的是徐俊则坐在了林狄雅坐过的位子上，而林狄雅则坐在了林蔓菁坐的地方。
“小林，宋艳茹经理嘱咐我帮助你尽快了解智能居家机器人这个项目，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徐俊开门见上，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昨天你整理的汇报资料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大的方向没有问题，只有几个小问题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林狄雅马上打开本子，拿起笔，一副洗耳恭听，准备随时记录的模样。徐俊笑了。
“你这样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徐俊打了个响指，试着缓解林狄雅的紧张。“我们俩不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而是面对面，平等地沟通和交流。如果你发现我说的不对，你可以指出来。我发现你说的不对，也会指出来的。OK？”
林狄雅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反问了徐俊一个问题。“徐组长，你平时和自己的组员也是这样交流的吗？”
“你说呢？”徐俊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下去：“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一代圣人尚且谦逊如斯，何况我们这么平凡的人？”
或许我也该像他这样，哪怕对面坐着的是李凡昌和林蔓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