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明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助王覃宇。
他既没有拍着胸脯说林狄雅看在晓晓的面子上给王覃宇开绿灯，也没有回绝吐得一塌糊涂仍嚷嚷着要敬他和熊晓晓的王覃宇。他看了下咪咪，对她丢了个眼色。
“王哥，想必你也了解林狄雅的行事风格。虽然她和晓晓是好朋友，跟我也有一定的交情，但她这个人做起事来极度认真，极度讲原则，甚至有些固执。”顾晓明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我担心即便晓晓出面，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说服她放你们一马。”
喝得五迷三道的王覃宇根本听不明白顾晓明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感激的话，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请顾晓明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他们，帮帮他。
顾晓明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一点儿也不嫌弃呼吸都是酒气和臭味的王覃宇。他劝王覃宇放宽心，不要太过于在乎成败，恭维他以他的能力即使创业失败仍能在排的上号的大公司谋得一席之地。实际上他却在暗中盘算着如何让自己分得一杯羹。最后他发觉委实没有办法和醉得神志不清的王覃宇委虚与委蛇下去，只好压下凫趋雀跃的情绪，为王覃宇叫了辆快车，把他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晓明向咪咪有所保留地说出了他的打算。他想让咪咪约林狄雅出来一起吃饭，顺便打听一下她的口风，看看凭晓晓和她的交情有没有可能帮王覃宇。
“晓晓，你也看到了，王覃宇和我一样是做技术的，心思很单纯，没什么城府。这次他因为别人三番五次的邀请，实在抹不开面子，不忍拒绝对方的热情。头脑一热就辞职了，投身创业的热潮，不成想趟的却是浑水。我觉得咱们尽点儿绵薄之力，看看能不能请林狄雅不要为难他们了。你说呢？”
“晓明，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坐在白色SUV后座的林狄雅轻轻地按了按旁边的顾晓明的手臂——开车的是一名代驾。“虽然我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像个闷油瓶的王覃宇，但看到他那副可怜兮兮，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有些于心不忍。我听你的，明天正好是周五，我约狄雅，饭店你找。”
顾晓明抬起手臂，环住咪咪柔软的肩膀。“晓晓，不知道我上辈子修了什么样的福，让我今生遇到你。我想等再过段时间，等我负责的项目落地，咱们就去领证。你觉得呢？”
安逸地躺在顾晓明怀中的咪咪躲到一边，大眼睛缩成一条缝。“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怎么可能？”顾晓明惊讶地看着眼睛脸上的的失落之色越来越浓的咪咪，忽然笑出声来。“我怎么能以这种方式向你求婚？那我把你当成什么人了？我只是在说一个将来的愿望，不过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陪我走到那一天。”
“哼——”咪咪冷哼一声，失落之情一扫而空，像只高雅慵懒的小猫似的又钻进顾晓明的怀中。“有没有那一天就要看某些人的表现了。”
顾晓明没有接话，而是把嘴唇印在咪咪光洁的额头上。
……
林狄雅无声地咽下嘴中滑嫩的鱼肉，端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抬起头看向咪咪。
“咪咪，智能居家机器人的创业者中确实有一个叫王覃宇的人，我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她的视线从咪咪的脸上转到顾晓明的眼睛上，“难道你认识他，他是你熟人或者朋友？”
林狄雅的开门见山令顾晓明始料未及，一时间他微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了。
“呃——”咪咪干咳一声，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顾晓明的腿肚子。“狄雅，你别光顾着说话，再吃点儿菜。”她又为林狄雅夹了些菜。
“对，对……”顾晓明的眼中闪过一抹囧色，隆起的喉结蠕动了两下。“咱们先吃饭，再聊天。”
“我觉得还是先谈事，”能不能吃下去还不一定。林狄雅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火，究竟因为什么，她却说不上来。“王覃宇找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顾晓明觉得林狄雅的眼神仿若一把冷气森森的利刃抵在他的咽喉处，将他的血液冻结。他竟说不出话来。
“狄雅，晓明能有什么目的？”眼见男友脸色难看，支支吾吾，咪咪握住了狄雅的小手臂。“啊——”她惊呼一声，松开了双手，白嫩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了。“狄……狄雅，你的手臂怎么这么烫？”
那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林狄雅几乎失去了理智，处于暴走的边缘。她没有理会惊恐的咪咪，只是死死地盯着顾晓明，眼神却冷漠无情。
“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最好赶快说。”
咪咪为顾晓明争取了时间，他慢慢地缓过神来。我怎么会被她吓倒？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罢了。顾晓明暗暗给自己的打气，全然忘了那天晚上被林狄雅教训的事了。
“是这么回事儿，”顾晓明搓了搓双手，视线避开林狄雅审视的目光。“我和王覃宇称不上朋友，勉强称得上相熟。前几天我们朋友圈的人聚会，正好遇上他。看见他面容憔悴，精神萎靡，出于好意，我就问了问他的近况。没想到他竟向我大倒苦水，说参与的创业项目进展不顺，夹在老板和销售总监之间，很是为难。无意间他提到你的名字，赞扬你能力出众，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可惜好像跟他的老板过不去，迟迟不肯投资。”
说到这里，顾晓明偷偷地看了看林狄雅的反应，或许因为灯光的原因，也可能因为自恋，他觉得林狄雅的表情缓和下来。
“恕我冒昧，大胆地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不投资这个项目的？据我所知，近几年人工智能的概念可是相当火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快就改变看法了，还是你另有他想？”
顾晓明陡然记起他和林狄雅去参加机器人展览会说的那些贬低人工智能的话，饶是他的脸皮非比一般的厚，他还是脸红了。到这个时候，他才隐约意识到林狄雅并不非像他以为的那么单纯和简单。
“狄雅，除了同情那个王什么宇，晓明一点儿别的想法都没有。”咪咪又来圆场了，“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咱们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就不要聊这件事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狄雅，我跟你喝一杯。”
林狄雅看都没有看咪咪，仍直视着顾晓明，接着说出一句让他和咪咪都很震惊的话：“如果这次不谈这件事，以后你再没有机会跟我说这件事了。我问你，你是否赞同咪咪的的建议？”
顾晓明第一次在涉及咪咪的事情上犹豫了。出于某个自私的原因，他十分渴望借今晚的机会让林狄雅松口。这样他就能在王覃宇面前“邀功”，甚至上演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获得一些利益，比如期权，或者现金。但林狄雅的语气给他一个强烈的，不可动摇的信号——要么不顾咪咪的建议继续谈下去，要么顺着咪咪的意思吃菜喝酒。
一边是尚没有完全得手的娇滴滴美女，一边是巨大的利益。一瞬间，他陷入天人交战的困境，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怎么，还很难吗？”
顾晓明越是表现得犹犹豫豫，林狄雅越是气愤——为咪咪而气愤。起初她还抱着一丝侥幸，一线奢望，希望顾晓明全心全意地爱咪咪，能放弃自私自利的大男子主义。然而她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被隐藏得极深的虚假和虚伪，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当着好朋友的面马上揭穿他。
即便被爱情蒙蔽了心灵和眼睛，咪咪也察觉到顾晓明的犹豫，嗅到一丝微妙的气息。考虑到自打相识以来，顾晓明对她言听计从，什么事情都没有打过马虎眼，她就愈发不悦了。
“晓明，我看咱们就不要管那个王什么宇的事情了。虽然你因为同情他，而想帮他一把，但他说的毕竟只是一面之词。我觉得他肯定不如狄雅更了解这个什么机器人项目，狄雅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要是你不好意思回绝那个人，我陪你一起去见他，我说。”
林狄雅看见顾晓明左边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尽管幅度极小，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我听你的，晓晓。今晚咱们只吃饭喝酒，把那个王什么宇扔到爪哇国去。呵呵——”
顾晓明笑了。咪咪也笑了，虚惊一场反倒增加了她对顾晓明的爱意，她温柔地抓住顾晓明的手。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难以捉摸的动物。
轮到林狄雅为难了，不过她很快释然了。唯一的好朋友收货美好的爱情，她该替她高兴才是。想到这里，她举起酒杯朝顾晓明点了下头，转向咪咪时嘴角已挂上微笑。
“咪咪，我祝你幸福。”
她仰着并不是很长的脖子，大口吞咽着凉爽的啤酒。只是她的嘴里多了一分苦涩，心里多了一分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