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我面前放心做你自己吧,不要隐瞒,不要硬撑,你还有谁能坦然面对。
弟弟在硬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童静熙心知肚明。爸妈每次一吵架,变得最可怜的还不就是家里最小的童英毅。
这个外人看似都不和谐的家庭何止只是别人看起来那般。
这里充满了暴力,语言暴力、肢体暴力、冷暴力。
童静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足足有16年,她面对这样的日子足足有16年了。
天天重复一件事坚持21天就会成为暂时的习惯,若能坚持90天便会成为永远,更何况是十几年呢。
经过16年的陶冶,童静熙“大有长进”,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面对父母的争吵,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根本就不会把这些小争吵当回事,哪怕是面对母亲拿着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要捅向爸爸,童静熙依然会无动于衷。因为她早就看惯了母亲的“无能”,她一如既往相信母亲没有这个勇气,因为她要是有,那么这个家庭早在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在外人看来温文尔雅的母亲是个语言暴力者,待人随和的好老实人父亲是个肢体暴力者,而童静熙就是他们一手打造的“产物”,她自己都知道她有冷暴力倾向。
母亲无休止的谩骂、诋毁遭来父亲的无情殴打。但越是被打,母亲越是对他嘲笑、蔑视有加。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那这不是这位母亲自作自受吗?明明知道自己要被家暴的情况下,还去得罪这个男人。要是这样认为,那恭喜你,你真的很幸运,也祝你更加幸运,因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愤怒泛滥之时,忍耐是最奢侈、最难得的。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矛盾中“谁犯错在先?”这种问题从来不会有人问津,因为问了也答不清,就犹如这个问题的答案被黑洞吞噬了。
早在几年前童静熙有过这样的困惑。她看着妈妈对爸爸无数次的谩骂慢慢转变为冷漠,对他不问不顾,让童静熙确信父母之间根本就没有爱了,她觉得这样最好,因为不会再有人活着受罪。
在她小时候听姑姑讲过父母的爱情史,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轰轰烈烈,以至于让年少的童静熙视爱情如恶物,就像它是恶魔的魔掌一样,一旦触碰了不但不能逃避还可能会被捏碎。
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自小觉得爱情就是用来让人受罚的。她的这种想法也直到她遇到初次喜欢上的那个男孩,才得以应证。
她遇到他,情不自禁想多看他一眼,她努力回避,但是内心还是不受控制,生平第一次想触碰爱情,只可惜,失败的爱恋,应征了她一直以来的看法并再次把她打入了绝望的谷底。
对童爸爸的漠视变得实在正常的有一天,童妈妈却很反常的跑到他的单位去闹事,目的就是让丈夫的领导为自己做主,找出那个让丈夫不顾家的传闻中的小三。
这种事除了让两人在单位,在熟人面前丢尽颜面,怎么会有好的下场。
她在丈夫的一群同事面前,被影响了面子而气哄哄的丈夫打晕,然后被人扶着在他的办公室躺了很久才醒了过来。
童静熙甚是不解,不是不爱爸爸吗?不是天天在他背后冷嘲热讽的吗?为什么又突然表现得很在乎他?明明知道他爱动手,还要傻乎乎跑到他的单位去闹事?她看到拿着熟鸡蛋在脸上的淤青上来回滚动的妈妈,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心疼妈妈像个爱惹事的小孩被当众惩罚,又愤怒妈妈自讨苦吃。
妈妈总是无中生事又从来都不讲理,童静熙觉得她那次也不例外。
她一度深信妈妈怀疑爸爸出轨是因为妈妈疑心太重。因为在童静熙眼里,虽然爸爸在家里因被妈妈惹怒而变得偏激,但是像她爸爸人品这么好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出轨的,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了,唯独她爸爸是不会干这种龌龊的事的。
她觉得妈妈对爸爸有很严重的偏见。因为有偏见,家里的矛盾才会不断。现在想想当时这个想法实属天真,这家人之间不是因为有了偏见才有了矛盾,而是因为矛盾不断才有了偏见。
哪有女儿比妻子更了解丈夫的。她现在清楚的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就是一味用“女儿”这个身份来评价爸爸,以至于总是偏袒他。现在的她十分清楚,要想弄清是非,就必须得抛开“女儿”这个身份,换个新的立场——女人的立场。
等她长大了之后才慢慢发现,其实疑心重是女人的天性,因为女人会处处受伤,因而万能的进化为她们开启了提前预测风险的能力。
当女人真的很辛苦,她们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付出了所有,甚至是命都敢为之舍弃,而丈夫作为这个家庭的另一个守护者,当家庭不被他重视,开始对责任怠慢时,就会在无形中敲响战争的警钟,预示着“家庭战争”即将而至。
至于爸爸有没有出轨,她不知道。万一哪天那对“狗男女”在路上与自己撞个正着,她非常乐意替妈妈上前臭骂一顿,但是事与愿违,她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她也从来不会听信妈妈的片面之词,谁知道爸爸出轨这事,有没有加上妈妈的主观意识。
事到如今,口头大战到大打出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童静熙面对父母的争吵从惧怕到厌烦,再到心头麻木无所谓,确实是经历了太多太多。如若能翻开她的成长史,只会发现潦草的几句,争吵,争吵,永无止境的争吵!
显然饭桌上的这点不愉快不足以让童静熙为其难过流泪。因为在他们家,争吵就像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精神补品”。
她本以为弟弟出生以后家庭纠纷会大大减少或是消失。当然,后者才是她最希望的,毕竟父母还是选择了继续在一起并把弟弟生下。可是令人实在是无语到笑出声的是并没有,是的并没有。别说是减少,争吵更是变得越来越频繁。
面对父母的争吵,无能为力的她每次都是紧紧抱着嚎啕大哭的童英毅,把自己和弟弟反锁到房间里,蜷缩在墙角下一个劲的哄他,她捂着泣不成声的童英毅的耳朵,尽量不让他听到父母的大吼大叫声,东西被摔时的咣啷声以及母亲嘶哑的尖叫声,她尽力不让他继续受到惊吓。
一年跟着一年过去,但是这种争吵犹如永无止境,一天接着一天。
可怜了童英毅因为年龄小,不知道父母不听劝,每次都是一个劲劝他们不要吵。要是这招管用,如今的童静熙也不会变得如此冷漠和无所畏惧。
他再怎么努力,不听劝的父母只会把他推到一边,继续自己的口头战争,说的激动起来了还会拳脚相向。
看着对父母无计可施,力不从心的童英毅每次都会哭着跑向姐姐,寻求她的帮助,而姐姐却只会若无其事告诉他不要去管。她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关了房间的门,把父母和自己俩搁在两个世界里。
可怜了那小家伙,耳听着妈妈被爸爸揪住头发在地上拖行暴打时的尖叫声,实在是无法不问不顾,便会打破通向两个世界的门,与另一个世界的人融为一体一起挣扎。
当妈妈每次被打,虽然内心在滴血,但她依旧会选择避而远之。
每次这种时候驻扎在她内心里的小怪兽会比往日更加活跃,它会在她脑海里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别傻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能劝得住他们吗?怎么,心疼妈妈了?想过去为她拦住那个男人吗?呵,那你可别忘了,这个女人宁愿自己多挨几个打,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觉得有用就去吧!反正这些破事你又不是没承受过。”
就算童静熙再怎么无动于衷,但是只要弟弟还在那水深火热之中,她就会毫不犹豫放下自己平静的世界,跟着弟弟陷进她不想踏进的另一个世界的噪杂之中。
但是现在她发现这个小家伙开始把自己伪装。因为她足够清楚童英毅还不够强大到可以欣然接受并能像自己一样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他说这是常有的事情来安抚着自己,又或者是麻痹着自己的小心脏。看到这小屁孩故作镇定,童静熙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深深作痛。
她不希望这个热心,温暖的小男孩变得像自己一样冷血。
很久以前,他因为来到这个悲惨的世界,童静熙替他感到惋惜。但是后来她突然明白,原来他是上天派来陪伴并守护她的天使。
“不管你是谁,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天使,我今生唯一的依靠。”
“还好有你,我的生活才有了点前进的动力。你给了我希望以后,不要把自己深陷在无法脱身的绝境之中。适应才是最毒的杀手,他会夺走你的灵魂,麻痹你的肉体,让你不知不觉在绝境的万丈深渊中越陷越深,最终会让你无法逃避。”
“英毅,你至少还有我,至少还有我!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受约束做你原本的自己,求求你在我面前脱下伪装的躯壳,不要让我这个姐姐变成毫无用处的摆设,你还有我,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