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的大起来,风也跟着张狂起来,在屋檐下、枝头上掠过,发出低低的嘶吼。夜雨卷来丝丝的凉意,夏若打了个喷嚏,揉着痒痒的鼻子,镯子贴着下巴,凉沁沁的。
手指在上面发福的摩挲,感受着这光滑如镜上的几条细小纹路。越是不愿意去想,那些东西却越是要在脑子里乱窜,自己这样,究竟是为哪般呢?夏若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一个问题,驿馆失火的那个晚上贺兰迦说的,她对他,还在乎的。
“真的,是这样吗?”夏若问自己,又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虽然还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她一个转身,走到橱柜里翻找了一阵,又快步走到窗前,一跃而出便来到了外面。雨水落到房顶上,再汇聚道一起,从屋檐倾泻而下,映着房间里的光亮,就像是水晶珠帘一般,很美。可是伸手要去碰触的时候,这珠帘便断了,段爱掌心。
夏若不再犹豫,将刚才找出来的一块褐色的布披在身上。那是一块很大的油布,想斗篷一样,将她的全身笼在里面,这样就可以不备雨水淋湿了。
来到后院,夏若轻巧的翻过院墙,向着楼澈的院子走去。虽然要穿过大半个府邸,但她的身影淹没在漫天大雨和浓重的夜色里,没有人察觉。
一辈子,总要勇敢几次,不是么?还记得儿时第一次上树,那时是多么勇敢,即使最后害怕得下不来,她也不曾后悔。还记得再次踏进端王府的那天,自己依旧是勇敢的,虽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也不曾后悔过什么。今晚,她去找他,只此一次,就问他一句话。
来到楼澈的院子,附近守备的都是他带来的护卫,连青也应该在附近。刚才回来的时候,从他的话里得知了那晚自己是被连青所伤,所以夏若此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不然就不能轻易脱身了。
潜行至后院最大的房间,她就站在窗外,有雨声作为掩护,并不用刻意的收敛气息。但这“淅淅沥沥”的声音也让她要聚精会神才能听到房间里的声响。
仔细一听,原来里面不止楼澈一个人!幸好没有径直开窗进去,因为,另一个人,是贺兰迦!她仔细的听着,辨别那些断断续续的只字片语,将它们组成一句话。
前面尽是写客套寒暄的话,夏若拧眉,这贺兰迦什么时候变得世故起来,在自己面前,他还挺实在的。
终于,进入正题了:“你,见过夏若了吧?”贺兰迦问。
“是啊,昨晚的宴会上,一段时间不见,差点认不出了呢。”楼澈的声音微微有些惊讶,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夏若的身份。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今天下午,你去过她哪里吧?”他半眯着眼,眸子里闪过隐隐的怒意,是在夏若面前从未展露过的危险神情。
“是。”楼澈不否认,迎上他的目光,“你母妃下手也太狠了,我见她受伤可怜,就帮她包扎了下。”
“是么?”贺兰迦冷笑,不依不饶:“上药的话,不需要吻她,也不用送一只镯子吧?”窗外的夏若听得一阵心惊,原来他都知道了!那自己刚才的表演,岂不是很拙劣?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油然而生,夏若真想去撞墙。
“我看贺兰兄是误会了,我楼澈有个习惯,就是送人的东西,一般就不会再要回来了!”他也不甘示弱,脸上的笑容消失无痕。贺兰迦,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一般!
但夏若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单单是听了那句话,心下一凉,比这夜雨还要冰冷。指甲陷进掌心,触到了伤口,这痛的滋味让她更加清醒。
想要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小窝,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过,这从里不是她慕夏若的作风!站在屋檐下,她一言不发,继续捕捉着,那微弱的声响。
“夏若不是东西!”楼澈的神情和语气终于彻底激怒了贺兰迦,他差点忍不住就要动手了:“你最好收回刚才那句话!”
谢谢你,贺兰迦。指甲用力的扣着,将绷带深深的压进伤口里,体会着那种近在咫尺的痛。
“贺兰兄何必这么激动?”看来自己的话真的是触怒贺兰迦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而且自己还是有求于他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楼澈笑着摆手,道:“一句玩笑话而已,我们也许久没有聊天了吧?先来谈谈正事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两人聊的多是政事,只听见什么兵权、夺位、楼端、军饷什么的,夏若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伫立在风雨中,寒气从脚下开始上涌,渐渐的传到了手上,连指尖都开始跟扎麻木,掌心的痛不那么刻骨了。再后来,夏若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哆嗦了,不由自主的环紧了手臂。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或者是一个时辰,抑或是更久,总之,等到她全身差不多都僵掉了的时候,里面才传来了桌椅的声响,她估摸着是贺兰迦起身离去。果然,随后传来了告辞的话语与房门开合的声音,他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夏若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她向着旁边迈了一步,走到窗前,伸出手去。窗户忽然间就开了,她的手还在半空中,根本未触及!
是楼澈从里面打开的,紧闭门窗聊了许久,不觉有些头昏脑胀,便想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却没想到推开梨木雕花窗大窗,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夏若!
“你怎么站在这里,快进来,有没有淋到雨?”他关切的问,向着夏若伸出手。
夏若将手递过去,触到的是他的体温,是久违的温。跃上窗棂再跳到地上,绣鞋带起了一连串的水珠,盘亘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