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林家的和谐气氛比起来,此刻身在Y城的嵇家就显得十分的气氛凝重了。
一张小叶紫檀打造的八仙桌放在原本空挡严肃的客厅里,更添了几分与世俗的距离感,围着八仙桌坐着的是几位中年壮年的男子,还有面貌肖似的嵇家兄妹,除此以外,在上首坐着的就是嵇家现在的掌权人,嵇婉童和嵇运的爷爷,嵇楠。
嵇楠已经年过八十,精神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减毫分,神采奕奕的双目里虽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老年人的混浊,但是深藏的那份精悍还是耀耀有神。
嵇婉童和嵇运在年轻一辈里是最有锐气最高傲的,但是到了正式的核心会谈上,就是资历最浅的,在座的各位不仅是他们的上级,更是他们的长辈,他们不敢造次毫分,只能默默无言地正襟危坐地听长辈之间你来我往的讨论,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利益的争夺,唇枪舌剑之间的碰撞。
正讨论到了激烈的地方,几个人都不顾自己身价是多少多少,在外面是何等的高冷风光,简直是口水与飞沫齐飞,就差没有撸起袖子在不同意见的亲戚脸上来一拳了。
“什么叫做静观其变?在这次的纠葛之中我们完全可以再进一步地拓展我们的领域,只要能从中获利,那我们的事业几乎可以说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一个学着别人风度蓄了长长的胡子的中年男子怒而拍桌。
随后便有人怯怯地应和:“对啊,难道偏安一隅就是你们的梦想?”
“蛇鼠一窝!妇人之见!”这是有人口不择言了,唾沫横飞地制止着,“这种浑水也要趟,我看你们是安逸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看你是不想让我们嵇家再有所寸进!”有人大大的不服,就差把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全喷在那意见不合人的脸上。
“我倒是听说……”嵇运慢悠悠地找了个大家暂时平息了的机会,轻声开口道,“俞家的俞瑟已经回国了,薛长天和她之间的矛盾也解开了,各位长辈不会没有听见这些风言风语吧?再者,那林家浅茹要嫁给薛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薛家身后还会有两个庞然大物的助力,一个俞家一个林家,这一点,大家也是知情的,小辈不必过多饶舌,是否?”
没有人听得出来,他在提到“林家浅茹”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大家只觉得这平日里不说话,一说话必然是直戳要害的大少爷果然是不同凡响,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废话。
选择明哲保身的那一派当然是欢天喜地,想激进的也被这一番话打压得无话可说。且不说这话的对错,就说嵇运本身,就是嵇家应运而生的宠儿,他说的话哪怕是废话也有三分分量,就不用说这说出来的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了。
嵇婉童穿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坐在哥哥身边乖乖巧巧不置一词,就像是长辈眼里最无害的那种晚辈一般。只是在哥哥发言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直沉默着的老人嵇楠微微睁了睁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精光,他看着嵇运,声音沙哑地道:“你仿佛还有话没有说完?”
“爷爷果然是目光如炬。”嵇运不着痕迹地狠狠拍了一通马屁,然后再接着清了清嗓子,阴柔的面色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原本我们这是一个必然要往后退的局面,因为薛家的背后不仅仅是林家和俞家,还有海外的庞然大物殷家。而安家只是一个独木难支的安家,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我们嵇家也不必冒这个险去走这条险路。”
一个激进派的中年男子失望地叹了口气:“难道我们这次就要在几个小辈盘活了的局面下俯首称臣?我不甘心。”
嵇运轻柔地说道:“难道只是舅舅会不甘心,我就不会了吗?所以此事……我和婉童早早地做了些安排,这些安排做得好了就是我们嵇家的机会,如果失误了,那也只是我和婉童的问题,绝不会牵连到家族里来。”
听说还有变数,原本那些叔叔辈的人脸上都泛起了贪心的红光,再一听这责任和风险已经有人帮他们承担了,他们只要乐享其成就可以了,更是高兴得不亦乐乎。保守派的人这么一听,不免也有了几分兴趣,想知道他接着会往下说什么。
嵇楠一双老而弥辣的眼神也紧紧地锁定在了嵇运的身上,余光瞥着乖巧可爱的嵇婉童,他对这一双孙子孙女抱了很高的期望,所以他们在私下里做的决定,他认为可以一听。
嵇运却不说话,微微一笑,向嵇婉童微微颔首。
嵇婉童便星眸微眯,笑起来的妩媚带动了一屋子的凝滞气氛,她朗声道:“这一切看起来就是不可能有胜算的局面……但是如果薛睿死在了和林家的联姻上,而原本应该最伤心的林浅茹……却被检查出来并没有身孕,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惊天骗局,那各位长辈觉得,林家和薛睿之间的关系,会如何?”
席间轰然炸开,他们想到了无限可能,却完全没有想到嵇婉童和嵇运竟然大胆至此,把主意打到了那最不可能的环节上去!
嵇婉童看着爷爷的目色也变得精光讪讪,便展颜一笑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安家的人不是傻子,我们与他们合作,并不是与虎谋皮,而是在找新的机会。您们说,是不是?”
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这么一笑,更是百媚从嘴角而生,像是一室春景照亮了嵇家的大厅,让本来争吵不休的众人狠狠安静了下来。她在光线里眯了眯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战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薛睿你可不要后悔,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好找,就是一样最难寻,后悔药。
结束了这个会议,嵇婉童只觉得那些长辈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