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回了N城,在父母身边安心养胎,为了让家人放心,我在他们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医院做产检。一切都好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婚礼的筹备、孩子在我腹中的孕育,除了压在我心头愈演愈烈的那些商战阴霾以外,我几乎没有别的可以操心的。
我喝着母亲亲自炖了一个上午的鸡汤,鸡肉入口即化,温热的热流没有溜进胃里,而是一路进了心里。
我笑眯眯地坐在房间里晒着太阳,耳边放着最喜欢的歌。好像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我隔着几百里的路程也能看见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认真工作的薛睿。
我摸了摸腹部,笑着轻声喃喃道:“宝宝啊宝宝,现在我们的父亲在为我们努力着呢。等你出生的时候你一定会很满意你的父亲的,到时候只要不嫌弃妈妈没有爸爸那么优秀就好啦。”
“你又在嘀咕什么?”平旌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看着我,满眼都是促狭的神色,但是眼底那份深藏的关切是怎么也掩盖不去的。
我微笑着哼了一声:“孕妇可不就是喜欢自己嘟哝么?等以后你的似云怀了孩子,也是这样的。”
平旌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我身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轻叹道:“你说,生孩子会不会很痛?”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无语地道:“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呢?生孩子如果说一点疼都没有,那是不现实的,但是现在科技和技术都提高了,镇痛泵这东西大约是很好用的。”
平旌愣了愣,爽朗一笑道:“你和我说这些我是听不懂的,我只知道如果你生孩子的时候,薛睿那家伙舍不得给你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我就给他好看!”
自从我和薛睿的关系日渐紧密之后,平旌就很少在我面前明确地表现出男友力了。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哑然道:“你能不能不要对阿睿总是那么大的敌意?他对我好不好,咱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呀。”
平旌轻哼了一声,明朗的目中尽是深藏的笑意:“对你好,不代表我就满意他,等他什么时候真的让你过上了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就肯接纳我这个便宜妹夫了。”
我心下微微一惊,平旌这话的意思是?莫非他知道薛睿有所行动,而且我也在其中牵扯不清,不能幸免的事情了么?我抬头看着平旌,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较之薛睿的眼眸更有着几分透彻的明朗,许是自小就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惊涛骇浪,他的眼睛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清澈,一眼就可以见到底一样的明媚。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既然已经铁了心要跟着薛睿了,我知道什么,与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区别。对不对?”平旌抱着胳膊,淡淡一笑,“只是我是个做哥哥的,对你关心是必不可少,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个大龄叛逆女?”
他话说的难听,话中的含义却再鲜明不过。他在明明白白地关心我,正因为是彼此血缘相同最亲近的人,所以才分外不用客气。
我看着他那双与我极为相似,只是更多了朝气和锐利的眼眸,不由得绽出了明媚的笑意。我突然就觉得十分开心,几乎是捧腹大笑起来。
平旌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笑什么?我脸上难道贴花了么?”
我顺了顺胸口,笑着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你是个女生该多好啊。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你是女生,岂不是要颠倒众生?”
我那可怜的哥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似是完全没有想到我的脑回路如此清奇。竟然开始把心思放在了他的性别上面来,纵使平旌在外如何威风八面,现在也是彻底懵圈了。
我可不愿意在他醒悟过来讨骂,便推了他一把,笑眯眯地端着喝完了鸡汤的空碗走出了房间,嘴里念念有词道:“借过借过,佳人姐姐,不要挡在这里啦。”
回头看见平旌的表情,他一脸的哭笑不得,好看的脸颊甚至泛起了诡异的红晕,只是那古怪的笑容里隐约有了几分想要打人的意味。我赶紧认怂地把身躯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身后缩了一缩。
母亲瞥了我一眼,道:“你不在房间里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呢?”
我总不能说我是调侃哥哥调侃得险些挨打,才来母亲这里“避难”,便干笑了一声,伸着脖子看母亲在洗菜,一脸惊喜地道:“我在房间里就闻到了香味!妈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能猜得出来我想吃什么!”
母亲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在不远处徘徊找机会想收拾我的平旌,笑着应了一声。
于是在饭桌上的时候我就悲剧了。
母亲和平旌拼命一般地给我夹菜,且夹的大多是红烧趴蹄、爆炒肥肠这类的油腻大肉,母亲希望我多补补身子,免得在生产的时候难熬。而平旌的司马昭之心就更加明显了,他桀桀笑着,一扫先前被我调侃的萎靡,一边在我碗里放了一块糖醋排骨里最肥的肉,一边笑容满面地道:“浅茹不是说,妈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吗?还不多吃一点,别一会又饿了……”
这男人还真是小心眼呀。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唯一没有“参战”的父亲。
父亲看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刚想说话,就对上了母亲严厉的眼神,于是他便扭过头去不看我,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道:“今天的菜做的倒是色香味俱全,别的也就不说,光是那些肉类,一定很合孕妇的胃口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外声名赫赫、威风八面的林总,此刻有些谄媚地句句讨好着妻子,第一次觉得我可能看见了活生生的妻管严。我忍不住偷笑着把平旌夹给我的肉吃了,这才是家庭的氛围呀,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管在门外的时候有多么棘手的难题需要解决,但是只要进了这个门,就可以抖擞精神,祛掉一身疲惫和在人群里打滚过的铜臭,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就是家存在的意义。
我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没想到平旌现在看到我莫名的笑容就在心中警铃大作,他警惕地道:“你又在笑什么?”
我一愣,咬着筷子纠结地道:“你脸上有贴花。”
这次连母亲都绷不住笑容了,她轻轻地用筷子在我和平旌的碗边上叩了叩,道:“都仔细点,别笑得呛到了自己。”
我十分喜欢家里的饭桌,平常没有客人来的时候,我们便坐在四人位的八仙小桌上吃饭,彼此之间只隔着饭菜碗碟的距离,没有那么大的空隙,反而觉得大家的距离更加贴近了。不像别的稍稍有钱的家中,总是把彼此的位置隔得尽可能大,或许是更有排场一些,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呢?
父亲倏然间轻轻搁下筷子,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有些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肯和我们开诚布公地说一说么?”
我微微一愣,随后便笑着道:“我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我已经隐约明白您想问我什么了,是想问关于薛睿的事情吗?”
母亲忍不住看了父亲一眼,眼中尽是薄责,她轻声道:“孩子怀着孕呢,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父亲微微叹息一声:“就是因为怀着孩子,我才不得不多嘴。现在浅茹哪里容得下一点闪失?薛睿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你们以为你们能神不知鬼不觉么,连我这里都有了风声,你们要对付的人哪里会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父亲是在担心这个。这是薛睿和殷子衿那边商量之后故意放出的半真半假的消息,正因为假中存真,真真假假,所以才更具有迷惑性。老江湖的父亲都被迷惑住了,还用得着说那些心急还想吃热豆腐的小人了么?
我轻轻一笑,道:“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们也不会刻意瞒着那边的。有些事情早些让他们知道并不是坏事,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了一切,说不准真正开始的时候,才会特别惊喜……”
母亲微微蹙起秀眉,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懂吗?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薛睿的妻子,还是朱家的外孙女,林家的孙女。”
我心中一甜,我原以为在这样局势未明朗的情况下,纵使家里有意支持我,也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毕竟这不是小家,而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存亡。没想到母亲就这么明确地表态了,她的态度完全是把我放在了两大家族的前面去考虑。
“我们是一家人,但是这是我的事情。我也不想把爸妈牵扯进来,我们并不是要触发世界大战,而只是想捍卫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笑一笑,眼神澄澈明朗,“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们保证。”
“你以为林家和朱家你就当家了?就算你真的有什么事要借助两大家族的力量,我们还需要商量。哪容得下你现在在这里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