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睿在房间里把具体出行时间和安排略微规划以后,到底是觉着此时太怠慢了安智他们实属不智。
薛睿的语气十分温和,半晌之后薛凝才轻叩他的房门,在门口曼声道:“早就做好了,一直在等哥哥和姐姐下来呢……”
薛睿看了我一眼,眼中蕴含满满的笑意,他与我执手出门,一双好看的眉头微微挑起,道:“你还是……六年之前离我这么近。怎么父亲不在,你便不怕我了?”
“我……”薛凝一滞,神色间几乎掩饰不住尴尬。随后她便狠了狠心,依旧换了一副温软羞怯的神情,盈盈道:“哥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微微摇头,含着笑意啧啧有声道:“如果不是遇见了薛凝这般的奇葩角色,我还当真不知道世界上会有女子无耻至此……哪怕是拿自己的身家清白做赌注,也要扳倒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亲哥哥。”
薛凝白净的脸蛋上微微泛了红晕,煞是好看,可惜落在了我们的眼里,只会觉得这是一条十分妖孽的毒蛇。她眼中从花园里被薛父冷落之后就周一至紧绷着的神色倒是微微放松下来,随后松了口气,巧笑嫣然道:“我还以为哥哥和姐姐陪父亲逛了一趟庭院,就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了呢,看来是凝儿高估了二位,也低估了父亲的心性。父亲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二位也不要再对凝儿多费唇舌了,是非曲直都在父亲眼前摆着,说再多……对哥哥姐姐而言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和薛睿相视一笑。是非曲直可不是都在薛长天面前放得端端正正么……见她心绪放松,我们也乐得其成。
薛睿面上微微带了怒色,眼中那郁郁不得志的愤懑演绎得恰到好处,他冷哼一声,对薛凝道:“我倒是没想到会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身上栽了!枉我以前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薛凝更是颔首而笑,嫣然道:“这是哪里话,我们可是一家人。”
薛睿和我也不再争辩,皆是冷笑连连。薛凝这下便更是认定了薛睿和我试图扭转在薛长天心目中的印象,却终究是无功而返,这才口不择言地在言语上刺激她。
薛家的这顿午饭吃的豪华有余,温馨不足,饭席上安智和薛翰的神色倒是已经平复冷静了下来,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薛凝依旧是巧笑嫣然地笑着,羞怯又热情地给我添了许多菜,我表面上自然依旧与她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偷偷地给薛睿投去无语的眼神——她夹的都是些我不爱吃的,可愁死人了。
临了,安智笑盈盈地把薛睿和我送到门口,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衬得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她慈爱地看着薛睿道:“经常来玩,你这一走我又不知道要想你多久才能看到你了。”
我暗暗打了个冷战,悄悄甩了甩背在身后的手,只感觉整个胳膊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这安智阿姨还真是笑面虎,明明心里嫌弃得不得了,还非要装出一副多么慈爱的模样,即使不是向着我说的,我也是忍受不住这般的心思。
薛睿面上温和得很,微笑着道:“安姨对我好,我心里清楚得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安姨这么客气,反倒让我觉得我是个外人了。”
安智赶紧笑着又和他说了两句。那长相十分尖嘴猴腮的薛翰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眼里满满的都写着“你本来就是个外人还在这叭叭叭什么”,就差直接指着薛睿叫他滚了。
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对这母子三人的观感更恶了几分。
直到坐在了薛睿的车上,我还是有些意难平。薛睿从驾驶座俯身过来帮我把安全带扣好,顺便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头,道:“你把眉毛都舒展开了吧,咱们都已经走了。”
我皱了皱鼻子,温声道:“我见不得他们那个作相。”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和父亲的心结也已经完全消除。”薛睿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润泽活泛地扬起清朗的笑意,“其他的我不在乎,我也不希望你放在心上。”
路上薛睿接了个电话,说是睿阳公司里有急事。他把我送到酒店楼下,又匆匆地赶去睿阳处理公事。待他的车辆一骑绝尘去了很远,我还呆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片刻之后才抿唇一笑。做个男人不容易,做个优秀的男人更不容易,想做一个薛睿这么优秀的男人……那就是难上加难。
满怀着对薛睿母亲和父亲之间关系如何破冰的心事,郁闷重重地回到套间,我拿房卡刷开了门禁时就愕然了。母亲和平旌都在,且俱是神色不善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笑了两声,道:“中午好,你们都在啊……”
“嗯哼?我们可不像某些人一样,没事就往男朋友身边跑。”平旌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神色不善地哼了两声。
我不理他,只是讪笑着贴到母亲身边,殷勤地给母亲捏起了肩膀,道:“妈,您中午吃饱了没有?”
母亲斜斜地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您可真是明察秋毫!如果放在古代,一定是一代名垂青史的清官!”我不遗余力地拍起马屁来,又干笑两声,蹲在母亲膝边给母亲捶着腿,“事情是这样的……女儿要去一趟曼省……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
母亲还没有说什么,平旌就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横眉竖眼道:“怎么,事情八字还没一撇,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没同意呢!你们就要去度蜜月了?我跟你说……绝对不可能……”
我撇了撇嘴,看着母亲同样不太满意的神色,心里一下子便软柔愧疚起来。自从我回到家里以后,就一直在给家里添麻烦,说起来和父亲母亲平旌他们团聚的时候并不多,就连那只小金毛亲王我也没有照顾得到。而现在又要和薛睿一起离开父母身边一段时间……可是现在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我咬了咬牙,明白什么都不说,母亲绝不会同意我们离开国内,就算勉强同意了,今后对薛睿的观感也会不佳。于是我斟酌着用词道:“薛长天叔叔的身体不太好了……想见一面俞阿姨……现在俞阿姨在曼省,我们就想着……能不能去一趟,把俞阿姨给请回来……”
母亲渐渐扬起了眉毛,惊讶地道:“俞瑟现在在加拿大?”
我微微一愣:“妈认识薛睿的母亲?”
“认识……就是因为俞瑟和薛家决裂,我才对现在的薛家不温不火。原来薛林两家的关系也是很好的。”母亲的一双美眸中渐渐泛起了回忆的神采,略略思索后迟疑地问道,“薛长天的身体是怎么了?他那么犟的性子要见一面俞瑟,看来是……”
我迎着母亲探寻间带了些许悲哀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母亲张了张口,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到了这个关头也一定要见的人,一定是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吧……可惜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两个人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倔强,俞瑟也是,丢下刚出生的薛睿就往国外跑……何必呢,何苦呢……”
我浴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不忍心看母亲被蒙在鼓里,便小声道:“当年的事情……实则另有隐情。”
平旌在一边默默地听着,神情从一开始的拒绝冰凉慢慢变成了愕然和悲哀。片刻后,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爽朗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当哥哥的舍不得你远行,但是既然是这样的事情,你是非去不可的。当年的事情既然另外有说法,你也不用详细和我们解释了,大约是薛家的秘闻,你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我没有想到平旌竟然在此刻这般深明大义,感动地和平旌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把俞阿姨劝回来,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是瞒着薛叔叔的。”
“不。”母亲抿了抿唇,脸上绽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道,“有点自信吧,其实……你俞阿姨以前不叫俞瑟,而是与薛长天认识以后改成这个名字的。取琴瑟和鸣之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听说她把名字改回来,想来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手机却在这时候铃声大作。我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助理的名字,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是做什么?
母亲笑一笑道:“你接吧。”
我抿唇一笑,便接了起来,只听见助理焦急到了极点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从电话中传来:“大小姐……”
“怎么了?慢慢说,是不是月上代言出问题了?”我微蹙着秀眉问道。
“是,是……也不是!总之是出事了,您快过来一趟看看吧!”他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听筒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