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在哪儿?我们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怎么看不到你啊。”
听到温小寒兴高采烈的声音,徐染心头一阵歉意。她瞥了眼远处孤零零的冯子安,压低嗓子,“对不起,小寒,我不能跟你们去吃饭了。”
“又有突发状况吗?你事情怎么这么多。”温小寒抱怨。
“对不起。”徐染又道,“今天你和小柔吃好喝好,改天我请你们俩。先不多说了,挂了。”
不待温小寒再开口,徐染急忙挂断电话。爽了死党的约,她很是过意不去,可若要她把冯子安一人丢在手术室门口,她也做不来。
就当日行一善吧。
徐染如此对自己说。
待她重新走到手术室门口,冯子安抬起头。你有事就先走吧,别因为我耽搁了。”
“不是因为你。”徐染波澜不惊道,“我是担心伯父的病情。”
以前在冯家,冯子安的父亲虽没对她有多少疼爱,但好歹在冯母嘴下帮过她几次,这个恩情徐染记住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等着,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大门被打开。冯子安连忙迎了上去,“医生,我爸怎么样?”
“手术成功,伤处淤血已经清理干净。”医生摘下口罩道,“不过病人做过脑部肿瘤摘除手术,今天虽然没有开颅,但对大脑还是有一定影响。他可能需要昏睡几天才能醒来,请家属做好心里准备。”
“有生命危险吗?”冯子安煞白着张脸问。
医生看出他的紧张,给与否定回答。不会危及生命,不过在病人昏睡的这几天里,家属必须做好后勤工作,照顾好病人。”
冯子安使劲点头,“保证做到。”
住院部的病房一向紧张,冯子安托了关系好不容易将冯父安排进二人间。里面已有了个病人,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冯子安与医院护工一起,将昏迷不醒的父亲抬上床,站在一旁的徐染被医生当成病人儿媳,一把抓过去叮嘱照顾病人注意事项。
徐染很是尴尬,可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倾听。时不时有不懂的地方还会问两句,弄到后来医生对冯子安说。我见过不少媳妇照顾婆家长辈的,大多数摆着人到了就好的敷衍态度,像你老婆这样认真的真少见。”
此言一出,冯子安忍不住看向徐染,却见后者神情讪讪的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心头涌上酸酸涨涨的情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冯子安都没向医生说清楚自己与徐染的关系。
待医生与护工离开后,徐染走到冯子安身边。你看是不是需要回家一趟准备些东西,现在我可以在这帮你看着伯父。”
冯子安对上她清澈的目光,“然然,我不想太麻烦你,毕竟你已经和我们冯家没关系了,这些都不是你该做的事。”
徐染撩了把长发,“举手之劳,你快去快回便是。”
冯子安的视线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掠过,在经过某处时,瞳孔一紧。这里”他诧异的指向徐染刚刚愈合的伤口。
徐染这才发现刚才一个撩发的动作,竟把脸上疤痕露出来了,连忙将夹到耳后的长发重新放了下来。
“然然”冯子安抓住她拨弄头发的手。
这个动作未免太亲密,徐染本能的想挣脱,却见冯子安微微俯下头,目不转睛的盯向她的右脸颊。这就是我妈用指甲刮出来的吗?”
徐染目光微动,没有回答。
“我身边的两个女人,一个给你留下旧疤,一个给你添上新伤。然然,我们冯家亏欠你太多。”冯子安站直身体,目光幽深而沉重,那份压迫感甚至让徐染不敢与他直视。
“你想太多了。”她讪笑两声,“快回去拿东西吧,我时间有限,不能等你太久。”
虽然她的语气轻松,唇角也一直噙着笑,神情从容淡定。冯子安却感受到一股距离与并不过分的疏离。不过也是,然然根本没必要跟自己熟稔,不管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因为自己的关系,她受了无数委屈。话说过来,她能对自己保持最起码的礼貌,而不是看到自己就唾弃一口,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冯子安自嘲的抿抿唇,“那我爸就先拜托你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来回。”
“路上开车小心。”徐染习惯性的嘱咐。
冯子安嘴角一僵,“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花。
明明医生说冯父手术后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清醒,没想到冯子安回来前,老人竟撑开眼皮,醒了。也许这是医学上都没法解释的奇迹。
坐在床边注意他动静的徐染大吃一惊,“伯父,你醒了。”拔腿就想去找医生。
而冯父开口叫住了她,“然然,等等。”
徐染收回迈出去的腿,她一脸激动。伯父,有话等会说,我先去找医生过来看一下。”
冯父摇头,刚下手术台的关系,他整张脸蜡黄蜡黄,双目浑浊无力,刚才他昏睡的时候徐染没注意,现在一看,徐父竟已瘦得双颊深陷,眼眶都深得脱形。
眼眶一酸,徐染不知为何哭了,也许只是心疼熟悉的老人被时光与伤痛折磨至此。
“然然,好姑娘。”冯父话说得艰难,“别哭了,伯父看得心里难受。”
徐染小声的抽泣起来,“您别说话,好好休息,医生说您的问题不大,修养几天就好了。”
“然然,伯父硬撑着醒过来就是为了亲口向你道歉。好姑娘,我们冯家亏欠你太多了,在你还没离开的时候,我明知道你婆婆无理取闹,鸡蛋里挑骨头的欺负你,也从没帮你说过一句话,让你吃尽了苦头。现在我病倒了,没想到是你不计前嫌来照顾我。”说到这,冯父声泪俱下。
徐染赶忙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冯父擦眼泪,“伯父,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早就不怪你们了,现在我过得很好,过去的事,我都忘记了。”
“可我没忘,子安也不会忘。我们冯家的男人太没担当了,竟由得子安他妈和他媳妇对你下手。我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连你这么个弱女子都不如。然然,如果伯父这次能康复,一定会还你公道,不会再任由那两个女人凌辱你。”说着愧疚的话,徐父的声音亦越来越小,等徐染想凑耳过去听时,才发现老人已昏睡过去。
“今天是反省日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跟我道歉。”徐染自嘲的笑笑,她弯下腰帮徐父掖好被子,又查看好点滴的药量,这才坐下。
冯子安带着冬夜的寒意赶回来,不过有一人抢在他前头闯进病房。
“他爸,你怎么样?”冯母跌跌撞撞冲到病床边,将床边的徐染差点撞的跌倒。
此刻冯母顾不上找徐染的茬,她一把握住昏迷不醒的冯父的手,老泪纵横,“我不过是去照顾儿媳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进医院。他爸,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活啊,你如果去了,我后脚就跟你走”
“妈,我不是告诉过你爸没事吗?看你说的什么话。”冯子安走过来,把带来的生活必须品挨个摆放好。
冯母继续抹眼泪,“你爸这个样子叫没事?医生肯定是唬人的。我记得夏时景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是不是他让同事故意敷衍我们的。走,子安,我们不在这家医院住了,搬到晶晶那边去。”说着站起身就想搬动老伴。
冯子安被母亲这毫无征兆的动作吓了一跳,“妈,你胡闹什么?”
冯母被儿子这一嗓子吼得脸色一怔,旋即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嘴一咧,嚎啕大哭起来。天啦,我想帮我老伴转院,都被儿子骂成胡乱。怎么我们冯家出了这么不孝顺的子孙啊,连给父亲办个转院都舍不得。”
冯子安又急又气,“妈,爸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转院,他刚下手术台,需要休息,你看,他手还在挂着水,如果冒然挪动他,出了事咋办?”
闻言冯母自知理亏,但她习惯了嘴上逞强,眼珠子一转,矛头对准了徐染。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你爸的身体不给办转院,之所以待在这地不肯挪不过是想跟贱人多接触。冯子安,你是我儿子,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是不是想趁你爸住院的机会又跟贱人勾搭上啊,告诉你,没门。老娘的正经儿媳是徐晶晶,其他人别想坐上这个位置。”
徐染不想听冯母胡言乱语下去,她冷着张脸拎起椅子上的包就要走。冯母还想阻拦,被冯子安抓住手腕。妈,求求你别闹了。”
“谁说我在闹,你究竟是不是我儿子,居然帮个外人。”冯母气得面红耳赤道。
冯子安松开拽住母亲的手,“那好,我随便你去做什么,只求你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回头看看病床上的爸。他早就跟你说过保姆不好,你可将他的话听进去过?要是你相信爸说的,他就根本不会躺到床上不能动。妈,你想一意孤行到什么时候?”
冯母不由回头望了眼病床上面色枯黄,瘦弱不堪的老伴。他,真是自己害的?
“妈,求求你放过然然吧。”冯子安丢下这句话,也消失在病房内。
冯子安在住院部楼下追到了徐染。
“幸好你出来了,不然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徐染道。
“有什么事?”
“之前你爸醒过来次,说了几句话就又昏睡过去了,事后我问过医生,医生说正常,不需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