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谁的青春，谁的年少，不曾有过惊鸿一面？或恍若隔世，或一眼万年。
初夏的阳光从密密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印出一片斑驳。棉花一般的云挂在碧蓝的天上，空气中夹杂着未知的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校门涌入，沉重行李箱的车轮滚动着，发出声响。
聂小溏向前顺好了书包带，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朝站在不远处目送她的妈妈挥挥手。母亲笑着对她点头，扬了扬下巴：“去吧去吧。”
于是，她只好转身朝教学楼走去，身影很快便融进了人潮之中。她看着攥在手中的便利贴，一连爬了三楼，然后长舒一口气，拐进班里。
只有不过一半的同学到了。扎成的堆零散地分布在教室，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于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突然感到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一个人在自己身旁坐下。扭头，只见一张漾着笑意的脸。
“你好，我叫于桐。”
离到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聂小溏暗喜这么快结识了她高中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打发时间。一个个新同学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填满了教室。
“话说，我们班好像没有帅的？”
于桐突然说道。
“你想些什么呢？”
聂小溏笑着，也开始环顾教室。
三五成群的女生依旧聊着天。被她们挡住后有限的视野里，几个男生在后门打闹。从这个角度，只看见高高壮壮的男生推着一个坐在板凳上的人向前走，和围在旁边大笑的其他男生。木质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与笑声搅拌在一起，有些令人心乱。
“的确没有。”
聂小溏说着摇了摇头。转头的一刻，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生却突然侧过脸。
余光里盈满了他的笑。窗外倾泻而下的阳光，在他身上镶嵌了层层光晕。有些刺眼的阳光下微眯的眼，高挺的鼻梁下咧开的嘴。
动人的侧脸。
“好像……也有。”
“啊？”
于桐还未听清，突然，班里霎时间静了下来。她回头，发现之前为聊天跪在板凳上、站在过道里的女生此时全都坐下了，再一看前门，果然是老师来了。
倚在门口的老师笑着走上讲台，微棕的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马尾。她捋过耳边垂下的一撮头发，大而明亮的眼眨了几下。
“你们好啊。”
聂小溏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她好像很年轻，也就25的样子。”
“是啊，长得也还不错。”
“可是，你不觉得她眼睛大得有些吓人吗？是不是开了眼角？”
“这么看来还真是……”
突然，老师的目光淡淡地朝这边扫了一眼，抬手敲了敲讲台：
“请保持安静。”两名女生连忙闭上了嘴。
接下来，她便念着学号让大家自我介绍。
聂小溏看着一副副崭新的面孔，认真听着，努力记忆各种神奇的名字。一颗心忐忑不安，等待自己的学号连同名字被叫出。
“15，聂小溏。”
“啊……哦。”神经过度绷紧的她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被迫营业”般无奈地走上讲台。
由于初中时经常参加演讲的缘故，她早早练就了非同一般的好口才。
但不知为什么，许是此时教室里的氛围紧张得有些不自然，许是她刚上台就一眼瞄到了坐在教室后方的那个男生……
仅一段尴尬的自黑，介绍就草草结束了。
-02-记忆里不一样的笑容，笑容不一样的主人。它使漫长时光里，一切除它之外的美好变得黯淡；也给褪了色的旧照片，重新渲染上一层一层的色彩。
“喂，你不是那什么某某杯第几届市冠军吗？竟然还会紧张？”
于桐打趣道，顺手给她拉开椅子。
聂小溏无奈地耸了耸肩。停留在脸上的绯红却不听话，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乃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神游天外。
恍惚之间，一个身影踏上讲台。
“50，秦然。”
她摇了摇脑袋。原本模糊的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然后定格下来。定格在秦然身上。
眼前的少年没有丝毫拘束。黑曜石般的眼闪烁着一星光芒，低低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稚气。
语毕，笑容在他眉宇之间流转，从嘴角下的小旋涡里溢出来。
来自混沌宇宙中超大质量黑洞的巨大引力。
班里有52个人。等到所有人都结束了介绍，天空已由浅蓝渐渐变深。班主任安排大家去食堂吃饭，参观校园。
于桐打好饭往占好的座走时，远远地看见聂小溏像半截木头一样戳在那儿，望着桌上的碗发呆。
“怎么还没动？”
“你在等我吗？”
“你还不饿吗？”
等低头看到整整一个碗里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粗粮馒头时，她更吃惊了：
“大姐，你吃这么点，不饿啊？”
聂小溏缓缓地瞟了一眼对面满满当当的盘子——全是荤菜。
看那一道最显眼的东坡肉，肥嫩的肉质烧得焦黄脆嫩，浸泡在浓香的汁液里，扑鼻的香味不停挑动着她的味蕾。
于是，就看到于桐飞快地撸起袖子，狼吞虎咽，还不忘发出啧啧赞叹。
“不愧是咱玥城最好的高中，不仅环境好，食堂的伙食还这么好！简直……”
聂小溏默默啃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发着油光的东坡肉，咽了口口水。
罪恶啊。
作为一个早在初一便习得马甲线的深资自律者，清楚地知道，今天早上妈妈又因为担心米粥清淡无味多加了几勺白砂糖，中午在炒菜时多加了几瓢油……
控制热量和食量是生活常态。
记忆深处的那件事。在五年级刚对“个人形象”产生浅层次理解时，热得发昏的夏季里，六、七十斤的女同学们穿着清新的吊带裙、露着纤细的手臂，在教室里晃来晃去。而近九十斤的她，套着宽松得过分的白T和长裤，满眼羡慕。
好热。但又恨不得把所有脂肪都遮得严严实实……
“哦，对了。”
对面的人儿忽然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油的痕迹。
“今天最后介绍的那个同学，好像是叫……邹寰予。你不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吗？”
“啊？”
“从来没见过笑得那样干净的男生。”
聂小溏的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翻来覆去闪现的却只有秦然的两排白牙。
只好抱歉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印象了。”
至于后来于桐怎样极力地描述那一刻她抓住的笑，都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52号同学介绍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已被那之前的一个笑容转移得彻彻底底。
初夏傍晚漫步在校园里的感觉。有些闷热，风景却很宜人。
一阵晚风吹过，道路两旁一排排的梧桐树轻轻晃动，树叶合奏着，有的飘落到地上。汇成了海潮低吟的声音。
两人只提前了五分钟回班。正好看见班主任专注地拨弄着手上的座次表，教室里的人过了半。几个男生抱着几堆高高的课本，艰难地从后门进来。
她侧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笑了：“诶，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吧。”
说着，递过手中的座次表。表上蓝色和粉色的方块交错排列着。
“刚刚开学，没有排座位的标准依据，所以我只能男女混排咯。”
“嗯。”
聂小溏的目光迅速地在自己周围一圈的名字里搜寻。熟悉，但和脸对不上号的名字。
身旁，突然怼过来的脸上却带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欢喜。
果然。于桐，XXX，邹寰予。
这货运气可真够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