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月自然不想石皓霖落了邓长明的面子,毕竟邓长明是她请来的人,纵然还称不上朋友,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石皓霖这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去伤害一个自己刚认识的人,这让邓长明如何看待石皓霖?如何看待她吴景月?
石皓霖要做的事情让她觉得特别幼稚,石皓霖如若开罪了邓长明,邓长明显而易见一定会连同她讨厌上。
爱屋及乌常有,“恨屋及乌”自然也不少。
譬如一个人左脚的袜子是臭的,那么右脚的袜子便没有理由不臭。【1】
然而,吴景月又想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阻止邓长明不用石皓霖握手。
这就是礼仪传统、人情世故,千百年来向来如此。别人伸手向你示好,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可能置之不顾,不然难免落下话柄,别人会说这人不会做人。
吴景月在这两种复杂的想法中呆坐着,虽心里担心,却想不出好的法子。
而邓长明看见石皓霖伸出手来,也并未多想,直接伸出手和石皓霖握在一起。
邓长明从前基本都是和师傅们生活在一起,没有体验过世俗的尔虞我诈,更谈不上练就一双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所以当然听不出也看不出来自石皓霖的敌意。他只是单纯的以为石皓霖要和他握手,如是而已。
然而当邓长明的手和石皓霖紧握在一起后,邓长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这才发现从石皓霖手上传来一股巧劲,这个人居然在对他使坏,想让他出丑。
邓长明稍加思考,才后知后觉地弄明白这其中的微妙。
不过邓长明对石皓霖印象并不坏,相反,邓长明还尤其欣赏这位的豁达,石皓霖大大咧咧和浮夸的说话方式都很对邓长明的胃口,虽然还没有深交之意,但是却是谈不上讨厌的。
是以,感受到石皓霖的大力,邓长明也未产生反击的想法,由着他去了。
而石皓霖这边,见到邓长明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由生出不解,莫非这位耐受能力比一般人强?
这么想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邓长明一看,握手握了这么久,也该松开了,于是抽了抽手。
石皓霖却心底一喜,这位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于是再加了把劲,再次用力捏了一下邓长明的手,满意地松开了他,心里无比得意。
“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石皓霖,你干什么呢?”吴景月怒气冲冲地瞪着石皓霖,她看见邓长明想抽手,石皓霖却抓住不放,显然捏疼了邓长明。
石皓霖却是哈哈一笑,眼神左右转悠,道:“我一看见邓兄,便有一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便极度渴望和邓兄成为朋友,就好像……嗯……就好像看见了明月,月亮啊,我最爱的月亮!”
吴景月真的拿石皓霖一点办法没有,她一直以来见到石皓霖都是躲都来不及的。
邓长明一脸平静地看了石皓霖一眼,指了指锅内的雾气翻腾,问:“你不吃吗?”
“对对,吃,要吃,吃肉,”石皓霖握起筷子,“邓兄你这个人很对我的胃口。”
石皓霖很喜欢看到邓长明吃了暗亏还努力转移话题的样子,这等于变相体现出自己力大无穷。
平时果然没有白练。
“月亮,吃啊,你不是特别喜欢吃涮羊肉的吗,咋不吃呢,呆坐着干嘛?难道我俊美的容颜让你觉得秀色可餐?”石皓霖夹着一片羊肉在锅内涮着,眼光却是没有离开过吴景月。
“走开,看到你我都没胃口了。”吴景月真的很想立即离开,但是她知道一旦她走开,石皓霖一定会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后,六年了,石皓霖早已摸清了吴景月的喜好,吴景月自然也知道石皓霖的德性,但是她更知道的是,他们真的只能是朋友,更进一步成为恋人吴景月一点想法都没有。
石皓霖却自动免疫吴景月的攻击,看着邓长明,问:“邓兄,会喝酒不?”
“嗯?”邓长明眼睛亮起一团小火苗。
“来点酒?没有酒吃得不得劲。”石皓霖感叹道。
“可以有。”邓长明回答。
石皓霖利落起身去拿酒了。
吴景月:“喝醉我可不会送人的。”
石皓霖回过身来对着吴景月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大手一挥,“月亮啊,不用担心我!我千杯不醉,人送外号,酒圣!”
吴景月:“走开你。”
石皓霖笑着去拿酒了。
中国的习俗文化,向来是以茶待客,以酒会友。
你和我吃饭,你不和我喝酒,那你就不够朋友;你和我喝酒,把我喝痛快了,那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如今当然是没有绿蚁新醅酒的,也没有红泥小火炉,但是这首小诗意境一出,实在让人忍不住要叫上好友一起喝酒。
酒精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没有酒精,唐诗宋词数量起码得减半,后世也就遗憾地看不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客来居只是一个小店,没有名贵的酒,石皓霖过去拿了一瓶二锅头过来,倒了两个杯子,推一杯到邓长明身前。
邓长明是极好酒的。
石皓霖也是极好酒的,而且酒量还不小。
这又将是一场较量。
两人先碰了一杯。
“邓兄,酒量看起来不错啊。”石皓霖注意到邓长明喝酒时如同喝水的表情,说着话的同时又倒满了两个杯子。
邓长明一听这话,真气稍微运转,两片殷红慢慢浮上脸颊,红到脖子,红到耳根,然后摆手道:“我喝酒不行的,你看我,上脸,喝不了多少就得倒下了。”
这一招叫作示敌以弱,跟师兄学的。有时候邓长明会想师兄深得师傅喜欢是不是因为师兄把师傅喝高兴了。
吴景月看见邓长明红了一脸,以为这位喝不了酒还逞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石皓霖的酒量她是知道的,一般人轻易比不了。
吴景月对石皓霖说:“石皓霖,你悠着点,人家还是学生,喝不了酒。”
石皓霖:“邓兄,既然你喝不了多少,咱们就慢慢喝。”
邓长明:“嗯,行,喝慢点。”
吴景月起身去拿了一瓶饮料,坐下玩手机。
邓长明依旧脸颊泛红,陪着石皓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再一口,再再再再再……
石皓霖:“邓兄,还能喝吗。”
邓长明:“再倒一杯吧。”
石皓霖又去拿了一瓶酒。
石皓霖又去拿了一瓶酒。
石皓霖又去拿了一瓶酒。
吴景月在旁边已经觉察到一丝不妥。但是石皓霖已经渐渐被酒精模糊了判断。
石皓霖:“邓兄,还能来不?”
邓长明:“我感觉已经快不行了,头昏昏沉沉的,勉强再来一口吧。”
石皓霖又去拿了一瓶酒。
邓长明:“石哥哥,还来不?”
石皓霖:“干杯!”
……
邓长明:“我真快不行了,哥哥呀,你还要喝么?”
石皓霖:“干杯!”
……
邓长明:“哥哥呀,还喝不,我喝不下去了,我头晕,我要吐了。”
石皓霖:“干!”
邓长明:“最后一口了,干。”
“邓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石皓霖身子一倾,从椅子上滑落,吓了吴景月一跳。
石皓霖摇摇晃晃爬起来坐直,指着吴景月对邓长明说:“邓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个女人,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她叫吴景月,我喜欢她喜欢了六年,我追求她也追求了六年,她看到我就头大,但是我还是喜欢她喜欢得要命,我非她不娶。”
邓长明:“我听到了,你小点声。”
吴景月:“石皓霖,你喝醉了。”
吴景月第一次看见石皓霖喝醉,看不出来,邓长明这小家伙这么能装。
石皓霖抬起一杯酒,对着邓长明,豪迈道:“我知道我没醉,我还能喝,邓兄,干!”
邓长明:“哥哥啊,我真喝不了了,我眼睛都看不清了,我恶心,我要吐,我去趟洗手间。”
邓长明起身去了洗手间。
石皓霖端着酒杯碰了一下邓长明的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一头栽在桌子上。
吴景月看着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干血液的石皓霖,摇了摇头,从石皓霖包里掏出手机,石皓霖的手机壁纸是吴景月的照片,偷拍的。
吴景月拨开石皓霖的头,用石皓霖喝醉了的俊美的面容解了锁,拨通一个电话。
“你家少爷喝醉了,在客来居,过来接。”
邓长明去洗手间撒了泡尿,洗个手,一出来看见吴景月站在外面,好像在等他。
吴景月看着邓长明,美眸藏着揶揄:“我的小帅哥,你的脸怎么不红了?”
邓长明听到这话,立即肚子一抽,胸口一顶,转过身弯下腰吐了起来,再转过身来时,满脸通红。
邓长明:“我不行了,我随时会晕倒的。”
吴景月:“我送你。”
邓长明:“石皓霖大哥呢?”
吴景月:“趴下了,有人会来接他。”
邓长明:“走吧,月亮。”
吴景月和邓长明并排走出来,风吹过来,一阵凉意。两人上了车,汽车启动,慢慢行驶离去,箭一样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