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太后呼道。
李无夜嗫嚅道：“妈妈。”
谁能想到，静海堂的李无夜，原是越国皇室之人？
一对母子，已分别得太久太久。
世俗有情，但修行者往往无情。
现在二人在世俗中重逢，反倒是已入圣界的老太后首先把持不住心境。
“儿啊，你怎么下山啦？是来看望妈妈的吗？”老太后问。
李无夜摇摇头。
这让老太后很失望。
“我是来抓他们回去的。”李无夜一指城头上的王一与小魔女。
老太后一怔，说：“儿啊，你为什么要抓他们回去，他们现在可是越国的恩人，医治了千千万得病的越国人。”
“但他们也是静海堂的叛徒，一码规一码，静海堂的规矩不能坏，我可以等到他们把所有人都治好，再抓他们回去。”李无夜回答。
老太后沉默了。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让李无夜将王一与小魔女抓回静海堂。
但她本身亦是出自静海堂，她更痛爱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素衣师叔也来了？”李无夜望着空中另一个骑乘五彩孔雀的白衣丽人。
“哼……我哪知道，她来了就来了呗。”老太后语气不愉。
两人同乘五彩孔雀，同出静海堂，显然，二人之间瓜葛深远。
“那……妈妈你先回去吧。”
“怎么……你不愿回宫看看？”老太后问。
“不用了。”李无夜摇摇头。
“可是……”老太后做为一个圣者，呼吸加重了。“我那里还有你的一位受伤的师姐，你也不看一下？”老太后为了让儿子回宫看一下，连凌悦容都当成砝码抛出来了。
受伤的师姐？凌悦容吗？王一在这，那么凌悦容在这，当属正常，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母亲那里？
看着城外那仍然黑压压的等待医治的人群，显然一时半刻王一并不会走。
李无夜点点头说：“好的，妈妈，那我就回宫看一下。”五彩孔雀重新飞起，载着老太后与李无夜飞向越国皇宫。
皇宫的守卫，显然不认识李无夜了，但没有人敢过问。跟着老太后一起骑乘五彩孔雀出来的人，谁又敢过问？
李无夜跟着老太后进入月光殿后，又继续往里走，在后面有一个专属房间，房间中有烟气袅袅的池子。这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池，又被老太后泡入无数灵药。因此，也可以说它是药池。
此时，一个丽人，就泡在其间。
那当然是凌悦容。
她受的伤太重，尽管老太后当时以圣者之力，护住了她的牝珠没有崩解，但因为牝珠已经释放了过多的能量源，已很难提供凌悦容复原的能量。
所以老太后将其放在这个池中滋养。
此时，她身无寸缕，双眼紧闭。
此番滋养，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李无夜注视了一会，随着母亲离开了药池，来到主殿。
按李无夜判断，凌悦容先前是受了伤，但当时救活后，已经稳定下来，现在这样子，需要自己母亲出手，显然，又再次受到了重创，而且，比上次的伤更严重。
“她……师姐她怎么了？”李无夜问。
“她与本朝国师摩罗达的争斗中，受到了重创。”
“国师？又一位圣者吗？”李无夜理所当然的认为，以凌悦容的实力，就算受伤未好，圣者以下，是极难有对她构成致命威胁的。
“又？你是说她以前和圣者争斗过？”老太后一怔，立即听出了儿子话中的含义。
李无夜点点头：“是的，她击杀了梵乌院的楚行山，并取走了他的牝珠。”
“啊，这怎么可能！”老太后也大吃一惊。
“千真万确，孩儿就是目击者。”当下李无夜将当时情况告知老太后。
老太后沉默半晌后说：“但她身上没有圣者牝珠，你是说藏起来了吗？”
“我不知道。”李无夜摇摇头。“那这次伤他的国师是圣者吗？我想不出除了圣者，谁还能把师姐她伤得如此严重，就是打不过，也完全能走得脱。”
老太后摇摇头说：“不是圣者，是王者颠峰，但他可能修习了一门邪功，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老太后就将她所知的情况稍稍述说了一下。
李无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所以师姐她……”
“我原先不知道她身上有圣者牝珠，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只有圣者牝珠爆开来，才会产生那么大的能力，将方圆小半里地挗成废墟。”老太后说。
李无夜低下了头，以前，他或许对这枚圣者牝珠有念想，现在听到这枚牝珠已经完全消失在世界中，他有一点茫然。
不，我李无夜是静海堂的弟子，我从没有想过要贪占牝珠，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师姐——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于是他抬起了头。
“我现在的目的，只是要抓回王一与林樱，以修补我修行心境上的缺口，我不是坏人，我绝不是坏人……”他心里继续说。
老太后从儿子的微妙神情变化中似有所悟。长叹了一口气说：“圣丹是没有那么好成的，近几百年，没有一个新晋升圣者，所有成圣的，都是五百年以前的老家伙了。一枚圣者牝珠其实也成不了大用，连王丹练成的机率都那么低，更别说圣丹了，除非有新的药圣来亲自制丹。可这世上哪里来的药圣呢？”
“那么以前？”
“以前是有药圣药王的。”老太后说。“现在好像连药官都没有了，哦，不，王一肯定是药官，但是他也不可能有晋升机会了，世间唯一的药官又如何，没有药王牝珠，没有药王丹，他永远也只能停留在药官境界。”
李无夜轻声说：“孩儿知道了，但孩儿永不会放弃，那一丝成圣的希望。”
老太后抚着儿子的脸说：“我知道的，你到达王者大圆满还需要多长时间？”
李无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抓回王一与林樱两个人，不然的我的修行意境就有缺口，我就永远无法到达王者圆满境界。”
老太后缓缓点头说：“我明白了，到时我不阻止你带走他们就是。但你那位叫素衣的师叔，我就不保证了。她……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进入静海堂之后，仍然不正经，和我们几个想法都不同，所以……”老太后说到素衣，带着怨愤之色。
李无夜对他们上一辈的恩怨纠缠不甚清楚，他也不想过问。他点点头说：“妈妈，我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宫了，过些年我再来接师姐回山。”
老太后一时惆怅满怀，当初让李无夜上静海堂走上修行大道，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他不修行，现在应该是和自己呆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吧。
但如果他不修行，他现在应该已经老死了吧？
对与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等等……”老太后从墙上取下了一张弓与三只箭。“这是惊神弓与三只穿心箭，只要不是遇到圣者，它都能保证你取得先机。”
李无夜看这弓箭，古朴苍凉，没有一般弓箭那种华丽雕饰，不知从哪个远古中流传下来。
“可是……”
“我已不需要这个了。”老太后说。
李无夜摇头说：“我在圣者之下，已几无敌手，面对圣者，我用这个，又是毫无用处。它在我身边，陡添我的挂碍！妈妈，还是你留着吧。”
“儿啊……你……也好吧，到你王者圆满之日，我就用这把弓，为你猎杀两个大林观的圣者，哼，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李无夜听到这里，眼睛稍亮。
无论何时何地，所谓圣者牝珠，都是他心境的缺口。
像凌悦容猎杀楚行山那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就算当时有王一帮忙，他李无夜亦不能做出凌悦容那般燃烧生命的锐利一击。他也很难再遇到像楚行山那么傻的圣人，为了一点圣者的尊严，而给了凌悦容机会。
靠静海堂两位掌尊为他猎杀圣者制作圣丹吗？她们是很难出山的。
原来，最后依靠的，还是自己的妈妈。
“多谢妈妈……我这就走了。”李无夜深深一鞠躬，而后就头也不回走出了月光殿，很快就消失了影迹。
老太后手执着弓箭，泪花满眼。一个圣者，在骨肉亲情面前，是如此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