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极北之地,有座枯死城。
城墙虽高,却破败不堪,极少有人出没,但仍能感受到曾经的辉煌与雄伟。只因这曾经是进入魔界的一处关隘。
塌陷的城头站着一个样貌邋遢的老头,一身碧色长衫因洗的次数太多,已经发白。他负手俯瞰着城下,那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擎天道场伏魔君~追月。
“好久没人来此荒芜之地了。”老头说完脚下踩空,笔直落下,正好立在城门正中。虽自高空落下,却未扬起一丝灰尘,就连衣角都未卷起一点。就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未动过。
“敢问前辈是等人还是拦路?”取月看着眼前老头,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都有!”老头从她身上挪开目光,望着远处,嘴角却微微一笑,似乎看到了最美好的事物一般。“老夫确实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他转眼看着追月,一脸惋惜:“可惜等来的不是他。”
追月黑色披风自身上滑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她身着暗红色紧身衣,虽历经长途跋涉,一脸的沧桑,然而露出真容的刹那,依旧令这苍凉破败的地方有了色彩。“那前辈就是拦路的人了,不知所拦的又是何人?”
“当然是要从此门过去的人!”老头说完,浑身雷电萦绕,不时从身体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刺眼的青色电芒。
追月看着老者浑身变化,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五雷大法!前辈并非魔界之人,为何在此阻拦?”
老头摇摇头:“老夫不知什么魔界仙界,今日在此的老头子,也与这些纠葛无关,老夫只是答应一个人,在此等候一个人,拦着一些人而已。”
追月突然似乎想到什么,眼中冰冷如千年寒冰:“听说曾经有一位云雾仙境的上仙,在上次仙魔大战中堕入魔界,自魔神被诛杀过后,便销声匿迹,这人前辈可认识?”她虽是询问,眼神却似能将他看穿。
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却笑的有些无奈模样:“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夫。”
追月抬头想看清他模样,却被这极北的烈日刺的无法完全睁开眼,她也懒得看清他什么样子。“有人说你品行绝高,也曾极受人尊崇。可也有人说你早已堕入魔界,无可救药。但在我眼中,这都无区别,不论你是妖是仙,只要走入魔道,都会是我刀下亡魂。”
老者摇摇头,微微苦笑:“伏魔君这数千年诛杀魔界中人无以计数,但你可知,魔并非存于表像,人心中的魔才是最可怕的。”他抬头长叹:“老夫也曾自诩清高,但自上次仙魔大战,这三界在老夫眼中,便没有魔,其实魔都在人心。”
追月冷哼一声:“我来此地不是与前辈论道而来,既然前辈是来阻拦我的,那就不要多说废话。”说完腰中浮起两把月牙小刀,刀身灵气流动,散发出如同月亮柔和的光芒,刺眼的阳光都不能将其掩盖。追月修的驭器之法,不知破掉多少高深法术,她也从不修别的法术相辅,就此一门驭器法术,却让三界无数修士闻之胆丧。
“你的执念,又怎知不是心魔!”那一方天空突然乌云汇集,烈日转眼被遮挡,霎那间昏天暗地。空中乌云中不时传出声声闷雷,似有一个恐怖的怪兽藏于其中,咆哮着挥动着巨爪撕裂囚禁它的云层,随时要破空而出。
追月并不等老者驭法大成,一把月牙小刀脱手飞出,犹如毒蛇吐信,向老头疾射而去。她紧随其后纵地而起,与她手中另一柄月牙小刀合二为一,化作一把巨大月轮,夹着锋利无比的势头,向老者当头劈下。
“咔嚓!”困住雷电的云层终于被撕裂,一道闪电霹雳而下,射向老者的那把月牙小刀被落雷击中,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又是一道接着一道霹雳而下,直劈月轮……这正是五雷大法中的“轰天震门雷”,能让施法者方圆之内,飞物不近。
然而闪电再迅捷凌厉,每次要击中月轮之时,月轮却毫无征兆的消失,随即又出现在另一处地方。这并非不是瞬间移动,而是错位了空间,无论闪电多密多快,每次都堪堪与之擦身而过。
其中变化虽多,却只是瞬间。不及眨眼,月轮已破开重重落雷,直劈老者,似乎想将他一刀劈成两半。
刀光月华倾泻而下,老者周身却电光交织,变成一张纵横交织的电网。
“暗坤伏雷!”每一根闪电,都是一种奇异的紫红色,流动的光,似乎让不存在的空气都避让,就连空间,都被吞噬的塌陷下去。
追月带着空间之力的一刀,避开无数落雷,竟然没有劈开电网,还隐隐有被这诡异的紫色落雷一点点吞噬的错觉。
老者指尖向月轮一指,无数雷电自他指尖奔腾而出,汇集成一个翻卷着咆哮着的电龙,直扑被电网咬住的月轮。五雷大法中的“黄天崩烈雷”,威力绝大,就算是最坚硬的金石,若被其击中,怕也会崩碎。
追月自然不硬受这一击,刀身月华炽烈到极限,挣开电网的吸附吞噬,斩破空间,瞬间出现再另一处。
此时落雷已停,云中雷电却慢慢汇集,雷电却如同淋了一层火油燃烧起来,所见大半个天空皆被火红的电光覆盖,看起来就像天空被烈火焚烧。
雷电并不是向之前那般密密麻麻的急速劈下,而是慢慢汇集,直到有百人合围粗细,才缓缓向月轮落下。只是越落越快,越落越细,快要落在月轮之上时,却是光芒夺目。若非法术高深之人,便是运足灵气于双眼,也会被强光刺瞎双眼,更别说看清雷电劈落的轨迹。
这是五雷大法中的“赤天火光震煞雷”,能勘破变化,专破变化繁杂法术。
此一击更是比前两击威力更大,而且月轮无论如何在空间之中跳动,落雷都能与她同时出现在同一空间。
眼见避无可避,巨大月轮陡然滴溜溜极速旋转,迎着落雷自下而上劈去。
雷电月轮相击,霎那电光四射,天色也为之一暗,烟尘土石随着气浪翻卷飞舞,场中情形已然看不清。
烟尘散尽,只见追月半跪在地上,落雷虽被她挡下,却也将她与月轮分离,一支手臂衣袖化为乌有,细密血纹遍布手臂,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破碎。那把月轮小刀悬浮身前,护着她周围。
老者一招得势,怎会让她喘息,只见他全身雷电沸腾,周身一震,细若毫毛的雷电不计千万,穿过电网,向她卷来。“倒天翻海雷”,无孔不入,绵绵不绝,若是遇上防护法术,专寻隙破之。
追月此时刚全力接下一击,早已灵气透尽,看着这漫天如牛毛的电芒,难免是千穿百孔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然而在这绝境之中,苍白的脸上却似乎露出一丝的笑容。
难道她是觉得自己可笑吗?还是?
细若毫毛的雷电不出意外,源源不断的破开小刀防护范围,射入追月身体。
追月身体被雷电所击中,却渐渐变成金色,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诡异。
老者暗叫不妙,又见她这般变化,神色巨变。
一枚小刀在他身后幽幽浮现,与追月一般,也变化成金色。小刀刚出现,便比电光更快,飞速刺向老者周身电网。
老者察觉之时已晚,根本来不及再有所动作,他周身电网,遇上金色小刀,如同豆腐一般被射穿,紧接着毫无花哨的将老者透胸而过。
追月本体加持的月轮都未破开的电网,竟然被击落的那把小刀破开。
老者周身电芒消失,一脸颓色。“庚金之体!竟然是庚金之体。”他又低头看着被一种奇怪的黑色一点点污染的胸口,眼中一丝悲凉。“原来你的本命法器竟然是这柄毫不起眼的小刀。”
追月通体金色,如同一座金像。两把月牙小刀飞回,在她周身飞速旋转。“前辈五雷大法确实极难有敌手,追月不得已动了心思才险胜前辈,虽胜的不光彩,然而前辈已入魔界,我身为伏魔君,自然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老者对她的话犹如未听见。
“谁曾想到,擎天道场伏魔君,竟然本身是五行魔体。”他抬头看向追月,一脸苦笑:“你既本身为魔,又如何伏魔,伏魔君,你说这世间很多的事,是不是可笑的很。”
“前辈不是说过吗?魔并非存于表象,不是追月执着,执着的是前辈吧!”追月抬手轻轻一点,两把月牙小刀闪电般射入天空。
“伏魔君,你我皆是棋盘中的一子,世间有善恶,确非表象能划分,而是存于人心,伏魔君日后的路,可要看清。”
月牙小刀化身千万,如同一阵金色风暴,盘旋在老者头顶天空。“前辈临死之前,可愿告诉追月,前辈在此虽是拦路,却又等的是何人?”
老者摇摇头,眼中电光炙热,周身电芒再次自身体激射而出,包裹着他化作一只裹携着电光的猛兽,冲向追月:“老夫等的人,是能澄清这场罪恶的人。前途漫漫,伏魔君当多保重。”
漫天金色刀光瞬间扑下,将刺眼的电光瞬间吞噬。
“阴谋么?若真有阴谋,我也要将它斩成碎片。”
两柄月牙小刀没于腰间,她没再多看一眼那处消失的电光,走向那座形将坍塌的城门。
擎天道场中,现出的四处魔神分身,其中一处便是在这极北之地。她身为伏魔君,就算前方是地狱,只要有魔神分身在其中,她也会去走一遭。
古青寂随着飞羽云光进入山谷,却未见一人,想必是都在师尊屋子里吧。
“……那人在我们师兄弟十人合力之下,还是伤了我,从容离去。”果然还未进入,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先进来吧!”他们刚到门口,老头便开口道。
屋内或站或坐聚了一屋的人,除了师尊怀碧胡沉渊,还有那个刚入谷见到的邱泽,其余的古青寂都不识一人。
见他们进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古青寂,有惊也有喜,看起来与胡沉渊一般年纪的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却显得格外亲和。
邱泽第一个走上前来,一把拉着古青寂,一脸欣慰:“你进来那会儿,我还在想,就算是阵法天才,怎么惊动了三姐去亲自迎呢?果然有些二哥的影子。”
想来是他闯进阵中之后,所有人都只知道他阵法上天赋,却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直到他们这次回来之后,师尊才告知他们吧!
“见过师尊,见过各位师叔师伯。”古青寂进屋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向这一屋的长辈先行礼了。只是这一屋的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难免心里有些紧张。
他突然想起身边这位师叔都亲自迎过来,还未有所表示,随后专门向身边的邱泽行了个礼:“见过师叔,说天才真是师侄真是承受不起,主要是被父亲年复一年给逼出来的!”
他说完便感受到身边云光犀利的眼神,这家伙,要不是这一屋子的人,他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我。
“小古,以后与你师叔师伯们再慢慢认识,既然你回来了,先坐下,师尊与你师叔伯们正有事商量,正好与你也有关系,你先坐下来吧。”师尊未等他们继续,便打断。
与自己有关?古青寂心里一阵纳闷,他刚听到他们在提一个人,难道是这件事又与自己扯上关系了。
飞羽平时话多,此时一句话不说,径直带着他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那人闯入阵中,只是来说一句话!”那个中年人开口道,转眼又看向古青寂。“他说小古带走了一样东西,他会亲自来取。”
“对!是有那么一件东西,我想他说的是我家的涵墨凝香盒吧。”古青寂听他说完,立马想到自己带走的盒子,若不是他提起,他都快忘记了。“不过我把它藏起来了,父亲说那盒子特别重要,所以我想我带在身上也不安全,便寻了一处地方稳妥的藏起来了,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去取出来。”
“就是二师兄从妖境带回来的那个盒子?”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有师尊老头不为所动,似乎早有预料。
“那人潜藏在弃陋地方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既然目的是那盒子,为何不半路阻拦你们,岂不是更容易得手,非要你们进了谷中才来大张旗鼓的讨要。”那个中年人若有所思。古青寂能看出来他就是飞羽大师兄,只是看他脸色,并不见有什么不妥,看来他受伤只是对飞羽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件奇事,其实并不严重。
“他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既然他追上这里了,追杀我父母肯定和他有关。”古青寂心里对这个神秘人没来由生出恨意。“师尊,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了找到我父母,也可以查清楚他有什么目的!”
师尊摇摇头:“找他是自然要去找,但是不是我们。老夫守在这里绝不能离去,你师叔师伯们既然在他手里吃了亏,也肯定奈何他不得,不论他想做什么,你也不能再回去,那个人,老夫都没把握能对付。”
“照师尊这么说,任由他做什么,我们都不管了?”古青寂听师尊这么一说,想起父母下落不明,一时心中对这师尊有些失望,语气难免有些不忿。父亲说什么也是他徒弟,只是一个神秘的人,就能弃之不顾吗?何况都上门挑衅了。
“小古,不要对师傅这么说话。”飞羽拉了一下古青寂:“也许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让师尊离开此地,他好趁虚而入,毕竟此地太过重要,是不能冒险的。”
“要是他就是看准了师尊这种心思,上门来挑衅实则是透露自己实力,让师尊忌惮此处安危不敢轻动,而师叔师伯们交手吃了亏,自然也不会再去主动找上门,只要这样,无论他在谋划什么,都暂时不会有人打扰。”古青寂虽然心中有气,分析起来却也并非气话。
那中年人听着脸色微微一变:“师傅,小古说的也没有错,我感觉此事也并非那个盒子的缘故,他隐忍这么多年,不可能就为了那个盒子。”
“但是我们无法冒险,你们去几个人也对付不了他,此事唯一的办法只有请云雾仙界的人来查探了。这里魔神复苏的动静,恐怕他们也早有所查,若是老夫猜的没错,这几日,定然会有人妖仙三界的修者汇集,只要擎天道场和云雾仙界有人前来相助,此事就好办了。”老头一副淡定自若。
“原来师傅心中早有对策,但是小古带来的盒子?我想他的谋划中,与它也并非全无干系,既然他用它吸引我们注意力,想必也很重要!”中年眉头舒展,只是又想起那盒子,征询意见。
“那盒子既然小古藏起来了,以他布阵才华,我想是安全的,就不必再理会。倒是小古和胡大侠,此处即将迎来三界的注意力,你们还是须得学好法术,以做防身。”老头看了一眼胡沉渊,又将眼光转向古青寂,慈爱中又有所期待。“当然,既然踏入修仙的道路,将是一段崭新的人生,我希望你们能在这即将大变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中年人闻言却是一惊,周围的人也脸色难看:“师傅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这场劫难真的会发生?不可避免吗?”
“魔神被镇压在此,绝对无法脱出,但今日异动,怕是有别的事发生。”
“还有什么事能比神牢天劫更让师傅担心的?”中年人一脸茫然,怀碧眼中却有异色闪过:“师傅可否是担忧魔神异动,是魔神分身现世?”
老者沉吟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