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黑黝黝的狗,比我矮一半的大公狗,听说它年纪和我差不多,我俩从来没见过面,它没吠我丑,我也不嫌它丑,可能是因为长的都不好看,所以互不嫌弃,它冲我摇尾巴,我摸了摸它的头。
“哎呦,这是瑜瑜啊。”一个老太太冲我一摇一摆的走来。
“这是奶奶,快叫奶奶。”骑摩托车接我的大伯给我低声说。
“奶奶好。”操持着盐碱口音的我乖巧的叫了一声,便低头看着大黑又摸了一下它的狗头,大黑激动的吠了两声。
“哎呦,瑜瑜回来了,快叫我看看,怎么不进屋。”又一个女人朝我奔来,我还没看清脸就被拽到屋里。屋里人特多,穿着黑衣服,戴着白帽子。一个女人攥着俩白条子,摸着我的俩羊角辫子摆弄起来。
“把白布扎这里吧”
“不好看”
“我看着行”
“袖子上也得戴个吧”
“小闺妮不用戴不是”
“叫孩子先进里屋歇一会吧”
听不习惯的口音连成一片,叽叽喳喳乱的很。突然看见爸爸披着白布从窗前一掠而过
“我爸干嘛去了”
可能那些女人原本以为我是个哑巴,听到我张嘴说话个个激动的要命,她们又叽叽喳喳起来
“不行,得出去了”
完全不由自己支配的我被拉出屋子,踉踉跄跄刚出门,就听到大门外穿来鼓声。
“咚咚咚!”院子里跪了一片,哭声一片,看着有只打雷不下雨的,有拿着小手帕捂着眼的,又有哭着捶地的,妈妈明明在路上给我说到了那里绝对不哭,她却哭的好像很伤心,脸上挂着泪水,爸爸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院子里搭着一个黑棚子,棚子尽头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立着一个黑白照片,据说那是我爷爷。
哭了好几阵之后,可能都累了,围在棺材旁,妈妈悄默声的从棺材下面捡了一块石头,低声给我说把这个石头埋到院子大树下面。我像特务一样接过任务,神秘的从人群里挤过去了,挤的时候还有人摸我胳膊,我想回头看是谁但是我怕一回头任务就会暴露。跑到院子里找了一颗最大的树,刨了一个小坑,把石头放里面埋起来了。
我埋完石头便去了里屋,奶奶和一个年轻女人在屋里炕头坐着,听见有人进去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奶奶”一张嘴就盐碱味的我礼貌性的叫了一句。
“怎么不叫姑啊,这是你姑”
“姑姑”
我拿起带来的书包翻找什么东西。
“书包都装了什么好东西啊”
姑姑扒翻我的书包,拿出了妈妈绣缝的一沓鞋垫。
“好家伙,这是谁做的呀”姑姑明知故问的说。
“我妈做的”
“这么厉害啊,能不能给我和奶奶几双”
就在这尴尬无比的时刻妈妈突然进屋,收到了我求救的眼神。“给你姑说‘当然可以啦’。”
我还没说,那绣着牡丹的38码的鞋垫就被姑姑揣到了兜里。
“瑜瑜也得给奶奶拿一双啊”妈妈笑眯眯的说。
到了晚上,妈妈生气问我干嘛要拿出鞋垫来显摆,我说没有,妈妈说你看我们给姥姥姥爷的鞋垫是不是就少了,我说嗯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