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对你说谎,说要离开,故意气你,大概是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在寒冬的夜晚之,皎洁的月光依旧顽强透过层层乌纱,唐末帆清亮的眼,分明有了从未有过的失意,“想你对我的好,又怕你对我太好;想坚持写该写的,又怕因为我而使你陷入僵局;想为你放弃一些从未有过的标准,又怕我这样做可能是错的……”
她微微笑了一下,笑意是隐藏在脸颊里的,几乎是看不见的。她抬眼,直直地看着他,让他看见这些年来,唐末帆对叶之琛的情意原来已经这么多了,“说来我对你,可能有些贪心吧……都说旧时情分旧时忆,那么我可能,真的要更贪心一点,我心里对你,是希望情分一日绵延终结局的。”
欺花胜雪。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与君一握,衣袖三年香。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
蓄起恒古的情丝,揉碎殷红的相思。
万般故事,不过情伤;
易云人去,明月如霜;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此种面貌此种情怀,普天之下,只有唐末帆会有。
这几乎是一种古老的情怀。明明白白地去爱给一个人看,不是聪明人所为,对他更好一点,稍有差池,自身所会受到的痛苦就会更多一点。聪明人都明白何谓自保,除却唐末帆。因为对待叶之琛这样的男人,只有用最古老的办法才对之有效。
因为他不会给你任何的选择。
因为他本身早已经这么做了。
遇到这样不爱即毁的男人,你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会用尽一切他有的、他给的、他爱的,来同化你、说服你、诱惑你,就好像是一场持续的对话,他是那样的偏执而温柔地对你追问:好不好,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呢?
唐末帆怔怔地看着他,这才发觉他笑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有过这样的笑容。
雪融冰消,世界就此醒来。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一场叶之琛与唐末帆的盛市年华。
唐末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惊觉于一个男子竟也能有如此暖意四生的笑意。彼此都不是喜欢说更多的人,唐末帆呵了一口气,偏头微微撒娇,“你刚才真的弄疼我了。”
叶之琛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笑,“那么,想要我怎么补偿?”
——这种时候大概就算她狮子大开口“给老子一百亿!”似乎也不为过啊!而且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一百万算什么!再加一个零都不是问题,完全不是问题啊!
可惜啊,可惜啊,我们的唐末帆同志,太正直了,也太不贪财了。
“抱我去洗澡,”这是她想到的最最最好的补偿方式,“我要你亲自帮我洗,你这个娇滴滴的琛少,从此以后也要懂得如何照顾一个女孩子了哦。”
我看过春风十里,
见过夏至未至,
试过秋光涟漪,
爱过冬日暖阳,
却没见过如唐末帆的女子,从傲娇到嗔娇,从淡然到热情,终结还是抵不过一句,“我的内心开始有了你的一席之地。”
薄雾长街,人间烟火,
像是百花撞了东风,
见万物时,万物是杯弓,
见你之时,你是惊鸿。
那天以后,唐末帆记者放弃做“东森”调查新闻案的消息出界,震动业界。
众说纷云,各大媒体都猜测唐末帆和“东森”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传言甚嚣尘上,有说“东森”开出天价支票收买了唐末帆放弃唐末帆放弃做此宗新闻,有说唐末帆出于自身安全性的考虑放弃做新闻,还有说“东森”私下和唐末帆达成了协议,用另一宗新闻案换取这一笔交易,反正业界众说纷纭,谣言满天飞。
然而唐末帆仍然是那个坚持在做自己,积极乐观向上的唐末帆,不论外界如何猜测,她也依然不动如山,连主编都忍不住问她个十万个为什么来,唐末帆只是淡淡笑着答一句:“放弃就是放弃了,不想做了,没兴趣了,这些都是理由。”这种坦率的回答让主编也甚是没有什么理由好再追问。
倒是制作部总监周羽亦为这一次的风波解了数次围。
也不是那种“英雄救美”式的特意为之。旁人看来,周羽亦的态度完全是场面上的周旋而已,身为同一家公司的人,某种场合中周羽亦难免被问到关于唐记者的这宗新闻案,这位年轻的制作部总监似乎完全提不起兴趣,淡淡笑着答一句“尽力就好了,唐记者是女人,又不是神”,略带玩笑的说辞使得场面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唐末帆很快就被告知周羽亦与之的处理方式,坦白说,她很感谢。多年不见,他都知道,这个男人已成长为如此圆滑且具有手段的职场中人。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为我解围,”她的感谢方式很简单,只是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下午茶而已,“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口味,买了最简单的黑咖啡,希望你不要介意。”
其实她是记得的,周羽亦最爱的,不是咖啡,是淡而无味的水,他说过,越简单越不复杂的人生才是最好。
周羽亦的回忆也绝对符合公式化,“客气了,你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唐末帆点点头,“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同事,那么我今日终于可以对你说一句,这样的关系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时至今日,唐末帆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的简单可以做到哪种程度。他喜欢,便同她在一起,他不喜欢,便随时弃之。坦白说,这样的感情的确是不负责任的,但换一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一种简单明了,连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