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故意把金子装在酒桶里,虽然几乎没什么遮掩,但其实确实最好的隐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酒贩的酒桶里会装着千两黄金,连城门口的守卫也懒得察验。
罗小黎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一路都在担心会有山贼来打劫,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望,生怕有人冲出来,乍一看倒有些像小贼。
“你可知道哪里有小路可以抄?”出了城,行人渐少,姜未问道。
罗小黎想也不想便道:“有,前面有个岔路口,可以从东面绕上去,只是要多花些时间。”
“好,就走那条路,快些,否则就走不了了。”姜未说着加快了步伐。
罗小黎小跑着跟上去问道:“为什么走不了?”
“你不用管,总之快些在前面带路便可。”
罗小黎自然是全心全意相信姜未,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当下也觉得紧张起来,便点点头,当先在前引路。
匆匆赶了一阵,看到岔路口就在不远处,姜未正心喜着,要一鼓作气入山,可还没来得及赶过去,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现,以极快的速度迫近。
“官兵怎么来了?这是要去抓谁?”罗小黎好奇地看着那群人。
姜未回头,见一队官兵迅速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走不了了。”姜未叹息道。
……
通州州狱,昏暗潮湿,阴森可怖,唯有高高的一口小窗漏进几缕月光。
姜未和罗小黎坐在一堆干草之上,倚靠在墙角。
陈建报了官,状告贼人偷窃陈府黄金千两,而贼人在出逃路上被人赃并获,捉拿下狱,押后听审。
姜未知道这一千两黄金不好拿,但也没想到陈建会直接报官,进了官府便不只是偷窃一事了,还有他逃户的身份也会曝光,到时便是罪加一等。
倒是错估了他,姜未心道。
罗小黎紧紧挨着姜未,吓得哇哇大哭:“怎么办?死定了,姜未我们死定了!”
姜未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别哭了,放心,死不了!”
据他所了解,《唐律》里盗窃罪不是死罪,顶多就是罚做苦役,不过,偷一匹布处一年徒刑,也就是罚做苦役一年,一匹粗布也就价值一百文左右,他这偷了一千两黄金得罚做多少年苦役?
姜未算了算,妈呀,十万年!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昏暗之中姜未顺了顺气,心中想道,不过问题不在于盗窃罪,只要通州城里的官不被陈建收买,姜未还是有把握证明自己的清白的,唐朝强盛,百姓又颇有气节,想必勾结的可能性不大。
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没有身份证,属于逃户,被抓住了要么充军要么流放,这就难办了。
“真的吗?”罗小黎抽抽搭搭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姜未冲罗小黎挑挑眉。
“那我们还能回家吗?”罗小黎问道。
姜未犯难道:“这个嘛,可能还真回不去了。”
罗小黎嘴一咧,又嗷嗷哭起来,哭得是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周围牢房里的邻居们被吵醒了,黑暗之中传来一阵阵咒骂声。
姜未赶紧又捂上罗小黎的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胆子这般小还怎么跟我混,闭嘴!”
罗小黎瘪着嘴,鼻子里抽动不已,一双水汪汪的圆眼委委屈屈地瞪着姜未。
“是不是大丈夫?”姜未肃色问。
罗小黎想了想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是。”
“还哭不哭?”
罗小黎又摇头:“不哭,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这还差不多。”姜未揽着罗小黎的脑袋,轻声道:“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罗小黎现在是姜未的头号迷弟,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姜未暗自感叹,这古代的小孩就是好骗,比他家侄子好哄多了。
想起自家表侄子,自然而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回忆起那个梦中的种种,姜未心中不禁一阵怅然,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黑暗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去孝敬二老。
这几日连轴转,忙得他都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得回去,父母膝下只得自己一个孩子,他若留在了这里,他们该如何地伤心难过?可那个梦,或许就是那个世界所真实发生的事,那就意味着,他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了,又如何还能回去?
是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个玉镯里?只要我保护好这只玉镯,就有机会回去吧?
阴森的监狱里传来阵阵湿冷之气,姜未突然有些想家了。
……
翌日,天已大亮,一束天光从小窗之中透入,姜未身在狱中,不辨东西,也看不太出来此时是什么时辰。
他在等一个人,可那人迟迟未现,他有些担心,再这么耗下去便来不及赶回黑风寨了。
距离常青寨给出的期限,只剩下今日一日,若他赶不回去,黑风寨,危矣。
等了许久,姜未没等到人,却等来了提审。
公堂之上,法曹判司高坐,文书在侧记录,官兵们分立两旁。
陈府管家陈仁跪于堂下,而陈建却并未现身。
姜未在堂中站得笔直。
官兵喝道:“堂下犯人胆敢不跪!”
姜未一脸壮烈地对判司道:“我不跪,是因我心中不服。”
判司见他神色悲壮,倒被勾起了几分好奇,问道:“你有何不服?”
姜未道:“我本良家百姓,如今遭人诬告入狱,本就遭受不公,心中不忿,自然不愿跪。若要我跪,需得我这罪定得我心服口服。”
“大胆!”官兵厉声骂道:“一介庶民也敢辱没公堂!把他拿下!”
“慢着!”判司抬手制止,对姜未道:“好,我便让你心服口服,你说你是被诬陷的,可你分明被人赃并获,如何解释?”
一旁的陈仁忙道:“是啊,魏使君,他分明就是偷了我家一千两黄金。”
姜未冷笑,道:“魏大人……”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齐齐变色,表情之中都还带着几分无语。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陈府管家满脸鄙夷。
魏判司拍了拍桌,伸手指着姜未:“小子疯也,休得胡乱攀认!”
姜未突然明白过来,尴尬地一笑,忙道:“不好意思,口误口误。”
这年头“大人”是对父母亲的专用称呼,他在这儿里叫魏判司“大人”,相当于在法庭上认法官做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