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景离,是京城顾家的大少爷,而现在我快死了。
在这样的夜晚,如此漆黑的雨夜,又是这样一条稍微有些偏僻的道路出了事故,虽然依照我多年对危险的感知,应该是有人想要我死。
感觉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感受着血液越流越多,身体因为缺血而时不时有些晕眩感,我竟然有些轻松了起来。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商业联姻,我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我的父亲是个花花公子,可以说靠着自己的绯闻养活了京城无数的狗仔,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好像不太好,可事实就是这样。但我父亲唯一做的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他很谨慎,措施做的很好,所以除了我一个孩子外,并没有其他私生子女找上门来,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抱着我,温柔地哄我睡觉过,但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而我母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她不爱我,就算有爱,恐怕也被她心中的恨意挤得所剩无几了。
小时候不懂这些,总是喜欢学着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缠着母亲,她却非常讨厌我这样,每次都因此而责骂我,后来就慢慢学会了不缠着她了。
家里的老人可能看我觉得太过可怜,将我接去老宅了住了一段时间。
我小时候以为母亲她就是这样的人,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淡,直到后来弟弟顾景木出生后,我有次看见她蹲下来给他系鞋带,还对着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摸了他的头。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的另一面。那时我经常因此打弟弟,扯着他的衣服,冲着他大喊,我大哭着,希望能够让母亲注意到我,来抱抱我,向我解释这一切。
然而,一向端庄的母亲却只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护着那个我称之为弟弟的人,不停斥责着我,情急之下还给了我一耳光,我愣住了,连眼泪都停止了流动。
我看着我的母亲,看着她眼中有如实质一样的恨意,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逃跑。
从那之后,我每次看见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总是想逃跑。
后来听人说我才知道,母亲她一开始是爱上了父亲,才答应联姻。一开始,他们也度过了几年幸福的时光,可是,父亲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家庭里,幸福终归要比寻常人家艰难许多,结婚没几年就在一次应酬上遭了暗算,被人拍了照片发给了当时还在孕期的母亲。
父亲也有解释,但是母亲总是过不了那一关。母亲当年多爱,后来就有多恨,当然也就恨与他如此相似的我。可是后来弟弟也出生了,为什么同是他们的儿子,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呢?
这两人就像同时失明了一样,选择性的跳过我,仿佛我的存在都是他们的耻辱。
这段时期的经历,让我变得敏感,疯狂,我很难再相信别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白天,我是公司里人人敬畏的总裁,夜里,我是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我渴望着被爱,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爱。唯有迷醉之时,我才会忘记这一切。
可是,到我快死的这一刻,我还是在幻想着母亲可以抱抱我。
我已不再期待她会温柔地对我笑,轻轻抚摸我的头,只想她可以抱我一下。
从幼年孩提时期到少年,到成年,再到如今我快死了,我一直渴望着这样一个怀抱。
我现在鲜血淋漓地躺在病床之上,隐约听到她跟一个男人说必须尽快给木木安排心脏移植手术,这样才能救他们的儿子……
我终于明白,她真的从未爱过我,而我直到死,都等不来这样一个拥抱了。
从前我一直不相信她不爱我,我觉得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她会看见我的,她会爱我的。她原来真的从未爱过我,我这样想着,可我实在太累了,想休息了。
我听见他们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讨论怎么处理我的心脏,我只想笑,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啊,那我是什么?我又算什么?
……
也许人在临死之前,意识会越发清醒,我好像听见了胸前皮肤被利刃划开的声音,一层一层,心跳一声一声,从没发现自己的心跳这么好听……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啊。
回想着这些年,我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荒诞的感觉。我好像一直生活在一个死循环里,在这场一直追逐着他们爱的游戏里,我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从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虽然也明白父母之间爱的无奈,可是,我太累了。这条命就算还给他们了,来生遇见,不再相认,就这么错过吧。
如果说这一生之中有什么是遗憾的,就是我曾遇到过一个孩子,那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想到他就会想到每次我晚回家时房间里亮起的小灯,还有他抱着我的大腿,满眼亮晶晶的叫着我爸爸。
他的母亲和我不知怎么就一起呆了一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了,再遇到她的时候,她抱着个小小的婴儿找上门了,说那是我的孩子。
我其实还是蛮开心有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的。我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妈妈,能够得到母亲的关爱,所以力排众议的与她结婚了。
我以为给了这个女人她想要的位置,看在我如此看中这个孩子的份上,她就会好好对我的孩子。后来才发现这个孩子居然不是我的,而我真正的孩子因为是个女孩就被她的母亲留在外面。
顾家家大业大,再养个孩子也不算是个大事。我真心喜欢那个孩子,所以就让他留了下来,没想到这竟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我的亲身女儿因为嫉妒,而那个女人则因为恐惧,就这么给他泼脏水,污蔑他偷了别人东西,在流言之中,生命何其脆弱。
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见到浑身都是伤,早就没有了气息。
彻查之后,我和那个女人离了婚,而我的亲身女儿,她依然用着顾家的姓氏,享受着顾家小姐应该有的待遇,却再也得不到我一点点的爱,我已对她死心。
我是个失败的儿子,也是个失败的父亲。我一生追逐着被爱,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爱着我的一直都在我身边,而我早早就失去了他。
我这一生真的是个笑话。
我现在要死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尽其所能,好好爱护我的儿子,我的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