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蕤冲着眼前的男人笑了一笑。
那人的眼眶立刻就湿了。
五年了,他心中默默期待祈祷了这么久,在梦里辗转反侧不得安宁,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一笑。
“小蕤……你来了。”
他也笑了,眼角细碎的皱纹让他变得很温柔,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做不到风度翩翩的儒雅,那么久一定是会有些油腻的。
宋维宣却没有。
他身上的气质很独特,从前的他,有种浑然天成的书卷气,看起来像个一不小心闯入成年人世界里的少年,没有人敢相信,这样一个眉目如画的温淳男人,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
此时的他,已经在浑浊的成人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身上的书卷气早已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相符的沧桑感,这种沧桑,让他看起来不再那样纯粹,有了一些精明和威严。
好在,一点也不油滑。
他就算老了,也是顺其自然地慢慢老去,没有被时光蹉跎得不成样子。
宋蕤心里有了一丝庆幸。
“谢谢你抽出时间来见我。”
宋蕤其实不太愿意说这句话,她想见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又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曾是她最亲的人啊。可是,如今的他,毕竟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了,他们到底有些形同陌路,没办法做到一瞬间就重新熟稔起来。
而且,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那天给他打电话时,手机那头传来的陌生女人的声音。
她知道他来见自己吗?
她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宋蕤很想知道这些问题,但是她绝对不会亲自问宋维宣。那毕竟是他的家事了,问得越多,越让自己伤心,也越让他感到失措吧。
而听到宋蕤那句话的宋维宣,明显愣了一下。他以为今天女儿既然特意叫他出来,他们的关系说不定已经得到了缓和,但看到她还是这么礼貌客气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他们的隔阂,一旦产生,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消弭。
“我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好觉,一直在想,小蕤叫我出来,是想干什么呢?她是不是在心里面,已经有一点点原谅我这个爸爸呢……”
宋维宣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了眼前的女儿,所以他整个人都温柔极了,甚至有了一些哄孩子的感觉。
宋蕤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真挚而又带着宠溺的声音了。
妈妈对她很好,母女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浑然天成的默契。只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像是一个略年长于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没有父母的架子和威严。
而眼前这个人,带给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父亲的和煦与厚重。
“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宋蕤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不管对方在那一刻有多么震惊,她都毫不遮掩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一秒也没有躲闪。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眶变红。
“你如果愿意……爸爸每个周都来看你好吗?你想去哪里,你想干什么,爸爸都会满足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宋蕤却不说话。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算是握手言和了吗?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竟然如此轻易地就画上了句点。她对得起那个含辛茹苦养育她的母亲吗?那个可怜的女人……先是被丈夫辜负,然后又被女儿背叛。
宋蕤的心很痛。
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真诚,他的关爱,从来都是明明白白地洋溢在眼底,她不管看他多少次,都还是想要拥有。
一个没有爸爸的女孩子,谁能懂得她的难过呢?
对不起了,妈妈,他所亏欠给你的爱,就由我来十倍百倍地还给你吧。
宋蕤在心里默念道。
她知道,那些埋怨和痛恨,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随风而逝了,自己终于放下了往事,平静而轻易地选择了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