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老汪瞪了一眼陈子约,那颗凉了一半的心这下可算是全凉了。他一开始只觉得这孩子叛逆不服管教,心地应该还是好的,没想到,他却是这么个目无父母忤逆不孝的家伙。
当英语老师也很苦啊,老汪的眼角跳了好几下,心中一片愁云惨淡,多年的从教经验告诉他,像陈子约这样的青少年,如果不多加修理和整治,以后绝对会发展为一棵百无一用的歪脖子树,再怎么挣扎也成不了可造之材。
但是这种说教明显对他是没用的。老汪默默按捺住了心头的怒火,在心里想着对付这个家伙的有效方法,但左思右想了很久,依然没有一个答案。
带了这么多年尖子班,还真没遇上过这么让他感到棘手的人。陈子约可能是上天赐给他几十年教育事业里的一个巨大劫难吧,这个坎儿如果不迈过去,那他这个老师当的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陈子约心里还别扭着呢,他其实有一些担心,如果老汪真的铁了心要请家长,那自己该怎么办?就算他不告诉他们这件事,但老汪有的是对策和手段,班主任那里存档了每个学生家长的电话和住址,到时候想跟他父母取得联系,简直是太轻易了。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老汪联系上了陈明晟他们两口子,他们大概也不一定会来。这么多年了,他就像是个从垃圾堆捡来的赔钱货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一丁点关注。所以这一次,他们或许依然会和从前一样,以工作太忙为理由,拒绝来学校跟老汪谈什么教育问题。
陈子约心里面泛起了一片酸楚。
他刚才还在闹别扭不愿意让父母管他的事,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也不屑于管教他吧,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正黯然神伤呢,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
“李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孩子的声音清亮而自信,他忍不住转头去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朱绮。
看样子,朱大班长又要被班主任李老师分派什么任务了吧。陈子约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刚打算回过头去,就发现女孩子的目光已经悄悄投向了自己。
陈子约心中一暖。因为他看到了朱绮眼里满满的担心和忧虑,虽然这目光短暂到只有一瞬,但是却已经足够陈子约回味悠长了。
“这学期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学校觉得给大家举办的活动太少,所以近期准备办一个元旦晚会,你在班里宣传一下,找一些有某方面才艺的同学,弄出一两个节目来,不需要搞那些太复杂的,尽量别耽误学习。”
班主任对这个班长可以说是是十分信任,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交给朱绮,通常都能被她做得很完美,这一点让李老师很是省心,就像这次,他只要抱起手臂,当一个悠悠闲闲的验收官就好。
“好的,李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啦。”
“那……老师再见。”
朱绮说完这句话,原本是打算转身走人的,但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回了次头,想看一眼陈子约现在的情况怎样,只不过这一眼看得实在不是地方,她直直对上了老汪的眼睛。
一瞬间很尴尬,她刚打算夺路而逃冲出办公室,就被人叫住了。
老汪刚才正训着陈子约呢,猛然看见班主任在给朱绮交代任务,就停下来略微听了那么几句,在心里面琢磨着一件事儿。
他想,朱绮这孩子是非常有能力的,也很有调动人的天赋,她就坐在陈子约的前面,如果能把这个不安分子好好管一管,说不定他会有所收敛呢,甚至洗心革面,做一个不让人那么操心的好学生。
因为心里存了这个念头,注意力难免涣散,所以朱绮跟班主任交涉结束打算离开的时候,他竟然都忘了叫住她。幸好朱绮的这一回头,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汪如梦方醒,赶紧把朱绮叫了过来。
而陈子约作为当事人,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看戏的人,糊里糊涂地看着老汪叫住了朱绮,然后那个女孩子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汪老师,有事吗?”
朱绮一脸疑惑,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汪,然后又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陈子约,想知道老汪叫她来是何用意。却只见陈子约亦是一脸迷茫,傻不拉几的,让人看了就有些来气。
“朱绮,你是班长,又坐在陈子约的前面,希望你以后能多帮助他,不单单只是英语,所有学习上的困难,你有余力的,尽量要关照关照他。”
陈子约听完老汪这一席话,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老汪竟然把自己拜托给了朱绮,他这样一个啰嗦嘴碎的中年老男人,居然还有着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
他之前对那个兢兢业业的英语老师的芥蒂和怒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了深深的感激,以及,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好,我尽自己所能。”
朱绮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老汪,十分坚定的答道。
汪老师看起来很满意,他甚至拍了拍陈子约的肩膀,说你只要肯用功,就一定可以给自己争口气。
陈子约这一次很顺从地低下了头,快要一米八的大个子,竟然看起来颇有些乖巧的感觉。
那时候的老汪还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会让一年后的自己,后悔自责到怎样的程度。
是他亲手把自己眼前的那两个人推得如此之近,让他们原本可能会有些坎坷的感情,突然间变得更顺利了,他永远想不到,此时的陈子约,到底有多么感激他。
一些故事就这样萌芽了。
而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在这一刻,都没有猜到他们的结局。
被老汪放回班里的时候,两个人是一起走的。朱绮抬起头看着陈子约,眉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感:“还以为老汪要找我的茬呢,还好只是让我带你进步带你飞。看来你以后得跟我混了……不过,他这么轻易就饶了你,我也是有点匪夷所思。”
女孩子的声音很活泼,在听的人耳中,稍微带着点俏皮,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陈子约看着眼前笑容甜甜的姑娘,突然间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做,于是也就作罢了。
他心里无比快意,毕竟,他们的日子还这样长,以后啊,有的是机会做他想做的事。真是久违的开心呀,这么些天的烦闷和不爽,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呢。
想到这里,一张脸冷了很久的陈子约,眉眼里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舒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