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药生病了。
她生了很严重的心病。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让进。芊芊与柔柔在门口急得要死，几次想要冲进去，却都被强大的结界挡在外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冲破它。
“这是仙族的结界……”芊芊观察道，“看来，九羽上仙，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那……那可怎么办？”柔柔急得团团转，“那仙族不是很快就会派人下来抓上仙回去送命了？姐姐，虽然你我没办法阻止这一切，但总能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吧？要不……我去告诉一下从止君？”
芊芊思虑再三，终是点了点头：“那你快些去，告诉从止君此处发生的一切，要他赶快回来救上仙。他当年那么爱上仙，不会对她不管不顾的。”
当天夜里，夏侯瑾便从正是烽火连天的边关赶了回来，直奔云药雾渺居。
“从止君。”一见到他，芊芊赶忙上前跪下行礼。
夏侯瑾步子着急，径直向院子里走去：“快起来，我方才听凰乐说，九羽被悠榷与三七逼出仙印，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他步履生风，风中夹杂着浓郁的、来自边关修罗场上的血腥味，其间还夹杂着他身上本就有的淡淡的花香……
芊芊紧紧跟上去：“是！听母妃说，只要上仙仙印打开、放出记忆与她之时，就是仙族带她回天宫之时！求求上君，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上仙——她苦了这么多年了，不能这么快就回去受死啊！”
夏侯瑾面色冷凝如冰，走近云药卧房时，他抬眼看了一眼在暗夜中闪烁着红光的凌厉阵法，凤目一沉，抬手，再一收，便将在芊芊柔柔眼中分外难处理的阵法轻松收了。
他大步走上台阶，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就关上了门。
芊芊与柔柔本来正想跟上去，却被锁在了外面，当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还看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嬉笑的女声。芊芊柔柔回过头，只见院门口，站着乌雅清与谷尔——二人脸上带着笑，却是善意的。
“你们怎么来了？”柔柔面色不太好看。
乌雅清微笑着从门口走进来：“看来，二位仙子对鄙人的看法不大好呢……”
这一下，芊芊柔柔都被惊呆在了原地。
方才……这乌雅清口中发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个男子的声音？
什么情况！
这时，谷尔也笑眯眯地跟上前来，在芊芊柔柔惊讶的目光下，她抬手在自己眼前一挥——白光闪过，谷尔忽然变成了一个高挑俊美的白衣小公子。
“凰音姐姐，凰乐姐姐，灵荼这厢有礼了。”灵荼作揖，吓得芊芊柔柔狠狠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处在惊诧中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啊！
乌雅清无奈与灵荼对视一眼，尔后，他对灵荼道：“烦请上仙帮鄙人也变回来吧。”
灵荼点点头，对着他一挥手——白光过，方才还娇娇小小的乌雅清，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位身穿红衣，面貌比女人还好看的男子。
柔柔惊讶地悄悄对姐姐说：“这位……好像在上次天胤的见到过……就是小姐以前叫我们调查的那位东銮侯爷，百魅子大人。”
芊芊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俊美却姿容各异的男子，嘴角抽搐了好久，才勉强让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这一切，其实都不过是从止君与你们商量好的一场闹剧？”
百魅子负手摇头：“闹剧倒算不上，只能说，这是里面那位魔族公子与我们商量好的，一场善意的谎言罢了。”
屋内，夏侯瑾默然看着那个斜斜倚在床头，披头散发，面色醉红，正抱着一只酒坛子打着瞌睡的颓唐女子。
房内，酒坛子乱糟糟滚了一地；整个房里充斥着浓浓的酒香味。
夏侯瑾皱了皱眉头，小心避开脚下的酒坛子，走到床边。
似乎是听到了异声，床头的女子微微蹙眉，睁开了染了浓浓醉色的、迷蒙的一双眼。
那双眼，乃是动人心魄的碧蓝。
“槿……卿？”她微微勾唇，丢开手中空酒坛，任它骨碌碌滚下床去。尔后，她突然伸手，勾住夏侯瑾的脖子，将她拉倒在自己面前。夏侯瑾措手不及，尽力一撑，方才撑住自己的身子，不至于让自己压到她。
九羽躺在床上，眼光迷蒙。她抬手抚摸眼前这个男子光滑的脸，上下打量，笑道：“小白兔……我好想你啊……”
夏侯瑾被她的触碰弄得身子发僵。他避开她灼人的眼，沉声道：“想起来了？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想起来了，我也还是不会靠近你的。我心里只有清儿……”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箍住自己颈后的那双手突然用力——紧接着，他手一软，倒在身下的女子身上；而那个女子，则捧住他的脸，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夏侯瑾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下一秒，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忽然被那女子一翻身，两人上下位置颠倒，那女子吮吸着他的唇，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狠命吻着。
酒香与女子淡淡的体香充斥在他的鼻间，好一会儿，他差点以为自己也喝了酒，醉得不行。
九羽放开了他。
“你爱那乌雅清？”九羽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小手抚过他修长的凤目间的长睫毛，她吃吃笑着，嗓音低沉而魅惑，“小白兔，你开什么玩笑呢？那乌雅清，是个男人啊……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看出来？”
夏侯瑾脸色微僵，却是不言不语。
九羽轻灵一笑，低头埋在他的颈间，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与淡淡的花香：“小白兔……你让我猜猜，你之所以找一个男人小妾来气我，是不是因为，你故意想要利用他，好让我吃醋？呵呵……”她以指尖轻轻挠着他瘦削的下巴，娇艳的红唇凑近他的唇边，“你赢了，我确实是真的生气了呢……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如此？故意让我生气？让我难过？你究竟想做什么？”
“……”夏侯瑾仰头，避开她渐渐靠过来的嘴唇，闷闷道，“我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怎么这么冷淡？”九羽唇角溢出一段银铃儿似的娇笑，“我还真是好奇，在我在这凡间轮回的一千年的岁月里，仙族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爱理不理？小白兔，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闻言，夏侯瑾垂下眼皮，目光凝在她微醺的脸上，哑声道：“当初，若是我没有记错，是你急着与我撇清关系的。”
九羽挑眉，微笑：“可是，你如今也应该知道了，这最后，也还是我替你受罚的吧？那你怎么还怪我？”
夏侯瑾目光顿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九羽眯眼轻笑，直起身子，坐在他的两腿上，双手撑在他胸前的盔甲上，低眸，轻轻笑着：“罢了，当初，是我对你说狠话在先，你怨我，也无妨。”她抬眼看他，“不过，你知道吗，我在凡间受尽千年苦劫。方开始轮回时，我心中暴躁，不止一次地狂想，是不是，只要我每次死早一些，苦难便能快些让我历完——世间苦难不过尔尔，总会让我等到结束的时候……只是，后来我才记起，我的苦劫并不为多少而历，而是有确切的年份在那里记着的。慢慢的，我也不在乎这些了——反正每一世都是这样，活不过二十便要赴死……我那时就已经看淡了生死……往昔我还想着轮回因果，周而复始，到了末尾，却也是淡漠了许多，再也对生死提不起多少兴趣了。
“说实话，刚开始那五百年，我一人凄妄轮回，心中确实有过一段时间十分恨你。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想要与我在一起吗？你不是说你信我，不管什么时候你可以信我吗？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在凡间轮回了这么久，你一次都没有回来寻我？我以为，你是将我忘了呢……”
夏侯瑾拧着眉头，静静听着她又哭又笑地说，心中突然莫名腾起一种涩涩的疼。
原来……她受过这么多痛苦……
“可是，如今你好不容易下凡来找回我了……你还这样欺负我？伤我的心？你知不知道，你在凡间的这个身份，再加上你对我的态度……会逼死我啊……凡间有个规矩，说是妇无所出，犯七出之条，是完全可以被废弃的！你为何要这样啊……娶我，却不爱我？槿卿……槿卿，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她身子一软，伏在他胸口闷闷地哭。
没由来地，夏侯瑾不受控制地抬手抚住她哭得颤抖的单薄的背，轻轻拍着。
眼前的这个女子……与其说是仙族的那个九羽，到不如说是凡间云药与仙族九羽的共同体会更确切些。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些凡间的规矩……
就这样闷闷哭了好一阵，九羽才止住哭声，慢慢直起了身子，拿手抹自己脸上的泪。夏侯瑾看着她，见她小脸红红，一双原本精致好看的凤眼也肿成了核桃，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好好安抚一下。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想起身抱住她。
只是，他刚刚直起身子，就忽然被眼前女子的动作吓得呆在了那处！
她……她她她居然在抹好了眼泪后，低头就解开了自己的腰封，脱起了衣服！
“你做什么！”他赶忙伸手制止住她脱衣服的动作，红了脸。
九羽眯眼，轻轻掰开他的手，迅速撕掉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只留下一件小肚兜。
美人微醺，眼光迷蒙，衣袍张开，露出了一副美丽的酮体：修长雪白的天鹅颈，精致优美的锁骨，肩头圆润光滑，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而被肚兜裹住的那两团雪白的浑圆，也隐隐若现，让人看一眼就血脉喷张。
夏侯瑾立马闭上眼，紧紧抿住嘴唇。
想不到……这丫头外面看着那么瘦弱，其实该大的地方，一点也不少。
啊……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啊！
九羽软绵绵地伏在他的胸口，樱桃小口不安分地凑上他的颈，吐气若兰。她嘤咛：“夫君……”
这一声夫君，软绵绵，温柔柔，魅得人骨头发酥。那柔弱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如他整个人都酥软了起来。夏侯瑾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做出格之事。
“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他声音暗哑，似是口渴。
九羽感觉到了他的反常，当即探出小手抚上他紧紧闭上的眼，细细勾勒着他眉眼的一笔一划。
“夫君……”她嘤咛着，用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你看我，看我啊……你爱我……爱我还不好？不要让我被休掉……我想跟着你……我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突然，她俯身，动作生涩地吻住他的唇。
夏侯瑾大惊，强迫被睁开了眼。
她委屈地看着他：“小白兔……你当初说，男子欺负女子，是挠痒痒。今日，我告诉你，其实不是那样的。男子若是想要欺负一个女子，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这样。”
她拉住他暖热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尔后引领着他去解她的肚兜。
夏侯瑾简直要原地炸掉。
他的手一紧，突然发力，抓住她不安分的两只手，将她反压在身下。这一回，她安安分分地躺着，抬眼无辜地看着他。
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火焰在汹涌燃烧着。夏侯瑾压抑了好几回，才沉沉问道：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我知道啊……”她眼中含着潋滟的水光，“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我们，本来就应该这样……夫君……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娘子啊……”
“你真的，想好了？”他眸子里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地被吞噬，那些暗色渐渐形成一个漩涡，简直要将人吸进去。
九羽点头：“想好了。”
“不会后悔？”他的声音愈来愈哑。
“不悔。”
“那好……”他轻轻一笑，俯身靠近她，“那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欺负你了……”
他低头轻柔地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她闭眼沉沦，迷醉一般地伸手灵巧地解开他的衣装。
月光暖，乌云漫，酒香渺渺：
轻拢捻，挑抹慢，娇吟声声；
金莲颤，青葱缠，丹露涓涓：
倒浇烛，鱼水欢，巫山泛泛。
这一夜，雾渺居内充斥着别样的温度，别样的风景——
美哉如画。
翌日，天明，夏侯瑾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一侧首，就看到九羽一身白裙坐在床边。
“你……”夏侯瑾坐起身，撑着头缓了好一阵，才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九羽背对着他，声音分不出喜怒：“我们之间，没什么对不起的。”
房内气氛安静了好久。
“我要去战场了。”夏侯瑾伸手找衣服，想要下床。
待到他换好衣裳，九羽默然看着他，道：“答应我一件事。”
夏侯瑾回身：“你说。”
“待到我回天宫时，我希望，我们两个，不会是兵戎相见的场景。”
夏侯瑾道：“为何如此说？”
九羽眯眼，轻笑。她上前几步，柔荑素手抚过他淡雅的面容，好似回味留恋般抚摸着。
夏侯瑾却不再如昨日夜里躲避，而是静静站在那处任由她抚摸自己。
突然，他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凌厉寒光，下一秒，他便看见，九羽抽了他腰间的佩剑，倒在他身侧；一瞬间，她的脖子喷出了鲜血！
“九羽！”夏侯瑾惊呼扶住她，惊慌失措地想要凝灵救她，却被九羽微笑着制止住动作。
“神族大门就快开了，我……也该回去了。”她微笑着道，“我们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可好？”
话音落，香魂散，飘渺无痕。
（第一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