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只觉得身子狠狠一抖,紧接着,他立马抬了腿就往坟边冲过去——
月色如水般冰凉,隐隐约约照亮了土坑之下的那个被掀开了棺盖的棺材——只见那个女子,那个瘦弱的女子,此时正躺在衣冠棺材内——她的身下,铺着云落生前的衣冠;她的身边,纷纷扬扬散乱着先前堆叠在地面上的宣纸;她的手里,紧紧握着那卷竹简;她的额头与指尖,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
由于体力透支,以及失血过多,云药支撑不住身子,晕倒在了母亲云落的衣冠冢内,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从梦魇中睁开眼,云药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家老房子的卧房内,头顶藕荷纱帐,身覆绣白兰棉被;她还发觉自己鼻间充斥着一股清淡的甜粥香——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若非额头与手指尖传来的一阵一阵的尖利的痛感,云药恐怕真会以为,昨夜一切,不过是自己夜半梦魇罢了。
“你醒了?”耳畔传来有些陌生的问候声,云药便过头看去,却见是那个发间有一缕绿发的三七仙。
她立马坐起,侧目看向正收拾着药箱的三七,问道:“怎么是你?”
三七面不改色地收拾着手间银针针包,不答反问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云药道:“我以为我们有旧怨,你应当不会再来寻我。除非……是我回天宫的时候到了。”
闻言,三七抬起头来看向她:“我只是下凡来提点你一句的而已,并非是我带你回去。”
“那么是谁带我回去?”云药问,“苦崖尊者?还是凰珏天后?还是……
“魔族公子,槿卿君?”
三七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收拾东西:“不管是谁,反正与我无干。你也不必费心从我这处套话,反正,我想说的,都已经与你说明白了;其他的事,我一概不会再提。”
看着他并没有上自己的当,云药心情不好地收回目光,望着自己脚头的床板:“既然如此,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还来救我的?”
三七正在锁药箱:“是你身边那个凡人暗卫,我见他粗手粗脚地将你从棺材里拉出来,也不知道要给你洗洗擦擦之类的,一时看不过眼,便来帮帮忙。”
“林歌?”云药忽然想起来屋里少了一个人,忙四处张望,“说起来,那孩子呢?”
三七道:“我见他将你安顿下来后便出去挖止血草去了,如今还不曾回来。只是,这凡人也是有趣,现下你这肉体伤得如此重,等他摸黑找回来止血草,你的血也差不多流干了可以去见阎王了。你看,都这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也是傻得可爱。”
云药摆好姿势坐好:“如此说来,你便是趁着我身边无人才出现的。那么,我可以认为,你是一直在跟踪我吗?”
“也可以如此说。”三七也不遮掩,坦然道。
“唔,好吧。”云药点头,侧目而视,眯眼微笑,“既然你也不想带我走,且你也捡回了我一条小命,那么,你也可以走了。恕不多送。”
看着她唇角明明温和可人的笑意,三七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的笑意达了她的眼底。他低眉哂笑:“果然,利用完了我,你就随意丢弃;九羽,当真是只有你这种人才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利用你?”云药笑道,“司药星君此言差矣。我可从来都没有唤您出来相救与我,何来利用之说?再者说,司药星君出手相助,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九羽日后回归仙族不守时间,徒增变数,到时候不好收场吗?敢问,我可有猜错之处?”
本来嘛,依照他们两人之间在仙族的关系,也不是能够安然站在一起说话的模样。
一个是杀妻之仇,一个是手足背叛——还是适当保持些距离,方才说得过去些。
果然,因为她这番可以说是无情无义的言辞激怒了三七,只听他冷哼一声,紧接着,便转身卷袍而去,消弭在了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