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霓裳的渐渐远去的反抗声，云药无奈摇头收回目光，转眼间，正好对上一副水灵灵的带着好奇的眸子。
“九羽嫂子好！”苏冬儿的脸上带着没有任何瑕疵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温温柔柔地站在原地对云药打着招呼。
云药感觉到了苏冬儿眼中掩藏在温和之下的探究，心知躲不过，便回礼道：“冬儿妹妹。”
苏冬儿凝眸看着那个乖巧垂下的脑袋，一时没有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忍不住评价道：“想不到，嫂嫂身为天胤人，行起我们东銮的礼仪，倒也是一点不差。”
云药稳住身形，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言。
总不至于——刚好让她给碰上了个欺生的主了吧……
好在苏冬儿后来也没有如云药预想的那般为难于她，而是合乎规矩地将她直接引去了苏瑞与苏夫人与她约见的厅堂去了。
苏将军府的厅堂与云御将军府的厅堂装饰地很不一样——虽然同为将军，但云御将军府的厅堂之中却饰有花鸟虫鱼画卷，武将之府一点不乏文官之温润；而反观这苏将军府，不仅是没有半点装饰用的草木书画，且各处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兵器，庭院间亦只有各姿假山与杂草，倒是显出了塞北荒原的空寥豪气。
云药不由得在心底对正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那个身姿魁梧、发须雪白的苏瑞老将军，以及安静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娇小温婉的中年女子苏夫人生出几分敬意。
尊敬老将军，是因为他为人实诚，居安思危，且十分具有一个将军该有的浩然正气；至于尊敬苏夫人，便是因为她身为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居然能够安逸于如斯冰冷而又锋芒毕露之地——那是该有如何的气量方能如此过了许多年呢？
这对人，足够让她云药心甘情愿地尊敬。
“九羽拜见公公，拜见婆婆。”云药跪下，双手交叠于额前，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苏瑞与夫人白依看着那乖巧跪伏于堂前的少女，一时觉出了可怖的眼熟，但又偏偏想不起来这个女子的脸到底与那个人相似到了这个地步。
站在一侧一直看着，半天都没听到喊起身的苏冬儿奇怪看了眼自己那对忽然顿住的父母，低声提醒道：“爹，娘，发什么呆呢？”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苏瑞起身，抱歉道：“快快快，小羽快起来，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云药这才站起来，按照吩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先是与苏家二老各自客套寒暄了几句，苏瑞才叹息一声道：“唉，我们小羽也是苦命，偏偏皇上会在你与小堇才大婚就把小堇给派去攻打丹夏去了——你说若让我去多好啊！皇上倒好，居然说我年岁已高，应当在府中好好休息，颐养天年才是——唉唉，这都是什么话！莫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头打不了仗是吗？”
苏夫人白依赶忙在一旁顺毛安慰：“皇上也是体谅将军，何况将军如今确实年岁非少，比不得当年策马扬鞭了。到底还是待在将军府来得安生。”
老将军沉沉叹息一声，以手扶额长叹：“唉——皇上嫌弃老夫也便罢；就连夫人你也如此说……莫非，老夫当真是老到无法报效我东銮王朝了吗？”
站着侍候在一边的苏冬儿实在看不下去自家老父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便上前将手放到他的肩上捏了捏，笑嘻嘻出声安慰道：“爹爹莫忧心，冬儿觉得爹爹如今这样在府里最好了，还可以多陪陪冬儿聊聊天什么的，多好啊——爹爹觉得冬儿说对否？”
“是啊，将军，冬儿过不了几年便要嫁去封家了，若不珍惜此时好光景，待到冬儿真的嫁出去了，将军后悔都来不及。”白依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望着自己的夫君与女儿说道。
“娘！胡说什么呢……”苏冬儿娇嗔地嘟起嘴，跺了跺脚，娇媚的少女风情甚是娇憨可爱。
苏瑞亦哈哈大笑道：“啊，对，对，为父险些忘了，我们家冬儿很快就要嫁作人妇了呢，是为父的不是——为父确实应当多花些时间陪陪冬儿才是呢！你说，这万一日后嫁出去了，为父想冬儿了，冬儿说不定也不会回来看为父了啊——哈哈哈！”
“爹爹！……”
那厢太师椅上不断地传来苏氏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声，仿佛一只只扰人的猫爪在一下一下地挠着云药的心，让她只觉得一阵阵的难熬。
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她所有的记忆里，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这些——李安平是这样，云药是这样——就连九羽上仙，亦是如此。
哈……看来，她大约是前生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导致自己落得个这样悲戚戚的身世。
如今看到这样暖融融的一家子……还真是让人心生羡慕呢……
她暗暗一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着脚下的一方地面，闭上眼睛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