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早就料到,既然欧阳朔既然潜藏的身份乃是天胤楚王,加上在东銮寄人篱下地过活,那么,他的身家性命,被形容是吊在刀尖上也一点不为过。
他摸打滚爬、机关算尽,终于在短短几年间便控制住东銮是命脉,成为东銮政局中的主导者。
如此含辛茹苦得来的天下,若是不小心看护着,难保会在某一日忽然被人夺了去。故而,他安排了自己的心腹,乔装打扮潜伏在所有需要防范的人身边,让他们替自己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此方才能让自己的一切计划得以如诸实行。
皇族成员于他而言自然是威胁最大的存在,他亦必然会在这些人的身边多安排些人手做暗线——
再加上……昨日入宫赴宴时,她还看到了一直侍候在自己身边的折旧与皇后林琅久的贴身宫女雪捻换了个眼色,当时她便估计到了这个交换的眼神的含义……
故而,对于这个不雨郡主身边的臣仆昙禅,云药也没多少大惊小怪之意。
反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是吗?
“不知今日拜访,可是有何事吗?”云药接着道。
昙禅抱拳于低下的头前,道:“禀夫人,不雨郡主想请夫人前去风雅坞一见,特派奴才来丞相府接夫人。”
“不雨郡主?”云药道,“你如今的主子,可是那个蕲不雨郡主?”
“正是!”
云药忽然觉得脑仁疼,侧身偷偷瞄了瞄静静停在台阶下的那顶马车:“那,郡主现下可是已经在风雅坞了?”
“是。”
霓裳忍不住从旁里插上一句:“你问这个,总不至于……是害怕那个不雨郡主吧?”
云药面上带着明显的松了口气的神情侧目对她道:“倒不是我怕她……只是因为我往昔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故而……”
最终,云药如约来到了蕲不雨相约的风雅坞内。
还是原来的顶楼雅间,还是原来的那扇紫檀木门;推开门,亦还是原来的那卷海蚌红珍珠珠帘;珍珠叮当碰撞的声响过后,右转过一道屏风,在逆光处的房间内,还是原来的摆设,还是原来的那两个人。
屋里的人本来正是背对着她,一个站一个坐着。大约是听到了她走了进来,站着的那个转过了身,扶腰行礼道:“奴婢平湖,拜见丞相夫人。”
云药道:“请起。”待到平湖站起了身,她又对着那个一直以背对着自己的背影行礼道:“妇九羽,拜见不雨郡主。”
窗外的阳光斜斜投进房里的地板上,倒透出了房内暖炉掩盖不了的几分淡淡的寒意。
蕲不雨微微侧过了身子,将目光放在离自己不远的那个身披冰蓝滚纯白毛边,规规矩矩地低头行礼的素装女子身上。
蕲不雨将小手扶在桌沿边,微微笑地看着云药,一字一句道:“柏云熙公子……别来无恙啊……”
闻言,云药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疼。她低眉,语调中带着极大的抱歉:“请郡主见谅……那些事,是妇的不是……妇有罪,请郡主责罚。”
柏云熙,这个名字,是她与蕲不雨第一次见面时所用的身份;且最尴尬的是,当时自己因为玩心大发,而女扮男装了跑来逗弄这个一心惦记着自家夫君的小郡主——如今可好了,真相大白了,小郡主知道自己欺骗她感情的事实了——嗯,这般光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小郡主的内心究竟是有多想把自己给削死的冲动了。
唔……果然,骗人糊弄人之类的勾当,做了都是会有报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