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药不吃他那套笑面虎的招数,神色如常,冷静分析,“欧阳朔如今权势非常,若是让他知道是你戳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你知道的,他可不会如小时候那般只是将你放逐到丹夏那么简单了。哪怕你如今冠着他的身份活着,他恐怕与你同归于尽,也会想办法对付你吧?”
颜无倾剥榛子的长指顿住。
“呵呵……你在威胁我?”他轻轻拍去手间的榛子壳屑,抬眼对她幽幽一笑。
云药不为所动:“不算威胁,只算提醒。”
“哈哈,好一个提醒,提醒了我的死期是吗?”颜无倾忽然笑得分外快意。
云药定定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笑好了,颜无倾清了清嗓子,方才一字一句清晰道:“傻姑娘,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他什么人啊?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这些事情,他早晚都会告诉你,不可能会瞒着你的呀!若我告诉了别人,他确实会杀了我;可我告诉的是他的妻子……那么,他非但不会介意此事,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帮他说了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呢!你说,对不对——楚王妃?”
思此及,云药顿觉浑身不舒畅——方才颜无倾对自己的称呼……委实是刺耳了些。
明明……明明发过誓,重生一世,绝不嫁皇族人士;而今看来,阴差阳错间,还是歪打正着了。
这话该如何说来着?该唤作“有缘”吧……
云药笑着放下手,再端起酸梅汤饮了一口。清透的汤汁在白瓷碗里倒映出了幡子外天空的颜色——蓝,蓝里带着忧伤。
这时,她忽然记起颜无倾方才与自己说的最后一番话: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实话同你说罢,我在外面假扮他过了许多年,也担惊受怕了许多年;如今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想回东銮,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你,正是他最信任、最喜欢之人,此事若是由你与他说,相信我很快就能回东銮了——到时候,一切事情都会浮出水面、归于平静——你说这样可好?
“小羽儿,我知道你也不大欢喜那些不通透的事情,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否?”
说这番话时,颜无倾目光灼灼,一副“若是你不答应我便与你同归于尽”的视死如归的模样,现下想来,其实也算是一种露骨铮铮的威胁啊……
结果,云药当时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颜无倾——答应帮他想办法回东銮。
可现在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帮他呢?
求夏侯瑾?怎么可能!如今正是他大计实施之时,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打破自己的全盘计划呢?
那就自己想办法?不不不,这不是明摆着要和夏侯瑾对着干吗?跟这种隐忍许多年的疯子对着干,不就等同于找死吗……不不不,还是不要吧……
那难道答应颜无倾之事就这样算了?那也不行啊!失信于人的事,她云药也做不出来啊……
唔,怎么办怎么办……头痛了……
云药烦躁拍额头,指尖点的节奏快了几分。
唉,罢了罢了,还是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先不考虑这么多了……
云小姐心里打定了主意,也就放下了烦躁,安安心心将剩下的酸梅汤抱起来喝了个干净,尔后摸出几个铜板放到桌上,起身与茶翁告辞,抱了苦茶盒绕到街上等林歌的雪梨膏,再一同回御将军府。
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