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当时并没有怀疑夏侯瑾的身份是否属实,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对这些事都不在意了;还是夏侯瑾真的伪装得好——不仅掩盖了眉心朱砂,脸上还布有条条伤疤,这与从前的他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于是乎,夏侯瑾扮成的吴存便与萧墨安安稳稳学习了将近一年光景。期间他跟随萧墨学习了众多药理医术——并学得熟能生巧,应用如常。就连萧墨这样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之人也常常感叹:
吴存之才,天赋也;授书一载,老朽已不可为师矣。
就在夏侯瑾以为自己可能就这样随着萧墨行医救人了却一辈子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大批黑压压的皇帝身边的暗卫——而带领他们的,正是他那个平日里待他极好的师傅,萧墨。
“有时我也在想,若是就这样做一个医者,其实也未尝不可……反正皇宫那样混乱的地方,左右也都是不适合我的。”夏侯瑾依靠在木桌边,在苏禾震惊的目光中轻轻地用指尖敲打桌沿,脸色淡然超脱,仿佛陷入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里,淡然地让人心慌。
夕阳西下,余晖懒懒撒进屋里,让本就昏暗的房间里腾起一股悠悠轻烟,更是使屋里人平添了几分超然脱俗的味道。
夏侯瑾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接着说:“只不过,我想就这样安稳度日的愿望,我那个父亲却是不肯答应的——就比如萧墨的出现……他明明一直在帮我,可是,一听说我父皇广下诏令,赏银千万全天下搜捕我时,他在知道我的身份第一时刻就上报官府 全然不顾惜一点点我们的师徒情谊……”
当时看着萧墨站在那群人前面,以手指自己时,夏侯瑾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面上带着一丝丝类似于沉痛后悔的色彩。
他说:“楚王……想不到你就是被皇上搜查了如此许久的楚王!你说,你就是犯了错又有何妨呢?皇帝陛下到底是你的生身父亲,怎么可能会不原谅你呢?所以,你如此逃匿又是何苦呢?唉,老朽身为你的师傅,不想再看你一错再错下去了——回去吧,跟他们回去,哪怕就是犯了大错,要被陛下赐死——为师觉得,你也是死得其所,尽了孝道。此行此举,也算是不违背为师苦心教导你这一年半载了——吴存,你觉得呢?”
“胡说八道!”听了夏侯瑾复述过来的话,苏禾一时没忍住气焰。
东璃雪扒在墙沿底下露出一只眼瞧瞧往里瞄,眼见夏侯瑾因为苏禾突然的怒叹顿了半刻,随即转眼掩盖眸中破碎的情绪,望向窗外轻笑道:“我亦是如此觉得,我那师傅所言,委实都是一些浑话——所以,等到他说教了我最后一次后,我便拿银针杀了他。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分是非黑白、不知世事多舛便随意以一己之意判断他人生平……他不曾尝过我的人生,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结局呢?”
美极的凤目里透露出丝丝淬雪的寒意,堪比地狱修罗,冰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