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十一岁的小君坐在韩家小学三年级的教室里。
老师韩玉春让班长把暑假作业发下去。
她说:“明天,同学们来学校,校长给大家开完会就正式放暑假啦。你们都看看手里的暑假作业,在暑假期间要有计划地,按时地完成作业。一会儿听到铃响就放学。”
同学们见老师走出了教室,开始收拾书包。
铃声一响,同学们立刻争抢着往外跑。
小君跑出校门时,看见爸爸远远地骑着自行车来了。
他躲到花坛旁,暗想:爸爸怎么来了?
他看见爸爸进入校门,悄悄地跟了回去。
云阁走进办公室。
校长说:“老孙哪,学校有几扇窗户坏了。趁着学生放暑假,你抽空给修理一下吧。”
云阁说:“行啊。”
他看着韩玉春问:“我家小君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小君正在外面偷听,心头不由一紧。不知道老师会怎么评价他?
韩玉春说:“你家孩子呀,太老实了。下课了,别的同学都去操场上玩儿呀闹啊的,他就在墙角一靠,在那看热闹。上课听讲还可以,学习有点儿偏科。这三年寒暑假,学校组织什么返校活动,他从来不参加。”
云阁说:“他呀,一直也没适应在韩家的生活。一放寒暑假,他就往他爷爷家跑。”
韩玉春说:“明天,我得说说他了。”
云阁说:“你随便说,不听话打他也行。”
韩玉春说:“倒不至于打他呀。但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得参加呀。和同学们也得打成一片,同学们的友谊多珍贵啊。他这个胆子小的毛病也得克服,将来走向社会了,事事不敢靠前,那也是大毛病啊。”
云阁说:“他的胆子原来挺大的,还跟淘气呢。因为在老家的时候,亲眼看见一个老人去世被吓到了。他爷爷奶奶半年没让他出门,他就不爱说话,变得内向了。自从上了学,已经算好很多了。”
小君背着书包往家里跑,想:我胆子小吗?是老师没看见我胆子大的时候吧?从杜家桥往解放河里跳,我不是也跳了吗?养鱼池那么深的水,我不是也游过去了吗?
他跑回家,看见妹妹小丹正让妈妈梳辫子。
二弟和三弟不知去哪儿玩儿去了。
他打开家里的大柜,从里面拿出油纸包裹的蛋糕。
素坤见他风风火火地往外跑,问:“小君,你干啥去?”
小君边跑边说:“放假啦,我上我爷爷家。”
素坤说:“小二说明天还得上一天学呢。”
小君头也不回地叫:“我们班今天就放假啦!”
小君一路飞跑,跑过杨家,虎庄,分水,顾山,进入他熟悉的故乡。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倍感亲切。
他跑过王大力家时,对着碧绿的林木间那四间白瓦房大声地喊:“爷爷呀,我来啦!”
他清亮的嗓音在大望山周边各个山谷之间回荡着。
连生家的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正在梨树下铲草的连生放下锄头,走到枣树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奔跑过来的小君。
小君提起蛋糕,说:“爷爷,这是我给你买的。不过,让小丹给偷吃了一块,把我都气哭了。”
连生呵呵地笑,说:“多少钱买的?”
小君如实说:“两块九。”
连生问:“钱哪来的?”
小君说:“我和小伙伴们捡废铁,废塑料布卖钱攒的。”
连生看着那贴着一个福字的蛋糕,说:“爷爷给你三块钱。”
小君心想:我说四块九好了,爷爷能给我五块钱。现在只有一毛钱的利润,太瘦啊。可是这种蛋糕,哪个商店都有卖的,我虚报价钱恐怕瞒不过爷爷。
也在梨树下铲草的云宏问小君:“你怎么今天就跑来了?”
小君说:“我们今天放假啦。”
云宏笑说:“全国都明天放假,你怎么今天就把假给放了?”
小君还在狡辩:“我们班就是今天放假的。”
连生说:“把蛋糕给奶奶送去。”
小君跑进屋,看见奶奶和老婶素梅正在做晚饭。
他把蛋糕交给奶奶说:“奶呀,你去歇一会儿,我来烧火。”
素珍说:“哎呀,我大孙子,越来越懂事了。”
小君说:“奶呀,我爸说你家买彩色电视机啦?让我看看呗。”
素珍说:“等吃完饭让你老叔给你打开。”
小君说:“我会打,一拔按钮就行了。我也会调台。”
素珍说:“你可算了吧,你别打坏了。这和你们家那黑白的电视机可不一样。”
吃完了晚饭,云宏打开彩电。
连生聚精会神地听田连元播讲的评书:杨家将。
评书讲完。趁着广告时间,小君对爷爷说:“爷爷,我都上三年级了,你该把李二爷的小人书给我了吧?”
连生说:“你都上三年级了,还想着看小人书呢?小人书,小人书,是给小人看的书,你还当自己是小人呢?”
小君说:“哎呀,其实三国演义,水浒传的小人书,我和同学们都互相交换着看了很多了。我就看看李二爷的小人书里有没有我没看过的。”
连生对素珍说:“给他钥匙吧。”
素珍拿出来一个拴着红头绳的钥匙,说:“不应该给你钥匙,你爸说看杂书最影响学习。你一天的心思也不用在学习上,小人书能让你考上大学吗?”
连生说:“给他看吧,他能忍得了三年,已经不错啦。”
云宏说:“他才没忍着呢。你没听他说,他在别处也没少看哪。”
云宏说着,去西里屋抱出一个带锁头的木头箱子。
素梅突然惊呼:“哎呀,箱子下面跑出一只老鼠。”
云宏举起箱子,看见箱子下面露了两个窟窿。
他急忙开锁打开箱子。
小君瞪大了眼睛,看见箱子里的小人书都被嗑成了碎纸团。几只红色的小老鼠还在纸团上盲目地爬着。
素珍说:“家里有猫,怎么还能让老鼠进屋来了?”
素梅说:“咱家的猫就是喂太饱了,它也不抓老鼠呀。”
连生说:“那里还有李二爷画的两幅画,是画他女儿骑着老虎,那是真像啊,真是可惜了。”
小君欲哭无泪,坐在窗台上像泄了气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