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望山南面的天空响起一声闷雷，好像真是要下雨了。
走到李二爷家木栅栏院门前的小君看看身边只剩下小威和小亮了。
三个孩子把木栅栏门拉开一些，挤了进去。
小君看着秋草里的三个粉红色的圆柱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亮推了他一下，说：“小君，你瞅啥呢？快走啊，长虫蕈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君有点儿口吃，说：“我……我昨天做梦……做梦的时候，看见过这三个长虫蕈子了。”
小亮哈哈笑起来，说：“你做梦梦长虫蕈子干啥呀？”
小威来拉小君，低声说：“你俩别说话，别让李二爷听见了。”
他们三个轻手轻脚地靠近李家老宅。
小君心头跳得像打鼓一样。
他打量那颗枣树，枣树上还挂着许多红枣。
树的下面并没有很多枣树叶，也没有白白的小手。
小君安心不少，和小威小亮躲在窗户下面向屋里倾听着。
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小威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在玻璃窗上当地敲了一下。
三人做好了逃跑的姿势。
可是，李二爷的咳嗽声和叫骂声并没有出现。
小威胆子大了，拿着玉米棒子又要去敲。
小亮连忙拉住小威，说：“哥你别敲了，你把李二爷的宝贝玻璃敲坏了，李二爷能杀了你。”
小威哼了一声，说：“敲坏了赔他一块呗，我们家所有窗户格子都是玻璃的。”
小君见他们兄弟说着话，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他小声地说：“李二爷，不会死了吧？”
小亮的眼睛里掠过一片恐惧，说：“我找我爸去。”
小威推开虚掩的房门，说：“谁也不用找，我们敌后武工队就可以进去看看。”
他把玉米棒子拿出了驳壳枪的感觉，双目炯炯有神，十分威武地摇晃着身体走进房门。
小君跟着进去，看见西屋门照例是上着锁头的。
东屋门没有锁，但灶口放着一捆柴草，将去往屋门的地方堵住了。
小威哗啦啦地把柴草拽开。
他拉开东屋门探头一看，哈哈一笑地跳进屋里，说：“李二爷不在家。”
小君和小亮也踩上高高的门槛，跳进屋里。
屋里的炕上果然只有李二爷卷起的被褥。
那炕席是好些年前的了，已经发黑破损，上面有一个秃秃的小条苕。
糊着报纸的东墙上挂着一幅类似杨柳青风格的彩色印刷画。
画面上是几个古代的人物，一个男子推着木轮车，车上坐个小顽童，车下有两盒比例扩大了的香烟。
小君一直觉得这画很奇怪，每次来李二爷家都会端详好几眼。
小威很没意思地说：“没啥好看的。李二爷一定是进城里去看大东哥了，我们走吧。”
外面突然打了一声雷，小君吓得脱口说了句：“麻呀。”
小威和小亮哈哈笑了起来。
小亮说：“快走，快走吧，要下雨啦。”
小君的胆子突然大起来，眼睛发着亮光说：“反正下雨了，李二爷也不能回来，我们找找他的小人书吧？”
小威看向北地的红色大木柜，说：“柜也没锁，会不会在柜里？”
他过去把盖着的柜门擎起一道缝隙，问：“小君，你能不能看见？”
小君虽然比他们兄弟俩高了一个头，可是也只能隐约地看见里面有些什么，黑乎乎地不是很清楚。
小亮从外屋地搬来一个木凳子，放在大柜下面。
小君想到里面可能藏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小人书，他抢着爬上凳子，从小威擎起的柜门缝隙钻了进去。
小威在外面好奇地问：“有没有小人书？有多少？”
小君踩着里面一片软绵绵的，说：“好像都是衣服呀。”
小亮说：“你快翻翻，快翻翻。”
这时，外面天空一声炸雷暴响，豆大的啪啪地打落下来。
小君在柜里翻动着，一股臭球儿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防蛀虫的。
小威在外面不停地问：“小君，找到没有呀，快点儿呀，我要擎不动啦。”
小君在里面把衣服翻出放在一边，已经形成了一个坑，可是还没翻到小人书。
他摸到一个硬硬的滑滑的长方形东西，好像是一个相框。
相框里依稀有几个人。
小君刚要把相框取出来，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小波尖尖的声音：“李二爷！你回来啦？”
李二爷的声音远远的，但是很清晰：“我的耳朵还没聋呢，你喊啥？”
小威惊声说：“小君，快出来。”
小君连忙往外爬。
小亮慌得往外跑，把木凳子带倒了。
小君擎着柜门要出来时，小威已经撒了手，和小亮跑出去了。
小君擎着柜子，看见下面倒着的凳子，傻了眼。
风雨声中，听见李二爷跺着脚骂：“这两个小兔崽子！你们上我家干什么？”
小威叫：“我们看你死没死！”
李二爷大力跺脚：“小兔崽子！比兔子跑得还快！看我撵上你们！看我撵上你们！”
他一直跺脚，却一直没有去撵。
这时，雨点加大了，哗哗直响。
李二爷跑进房门。
小君吓得悄悄放下柜门，躺在黑暗的大柜里。
这里软软的，倒是很舒服。
他听见李二爷把什么东西扔在了西屋的木锅盖上。
他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说：“妈个巴子的，再晚回来一分钟，就被这大雨浇透了。老天照顾有福之人哪。”
他踢了一脚柴草，说：“一会儿就把你烧了，让你打横儿。”
他走进东屋。
小君在柜里吓得屏住呼吸，怕他听到自己在喘气儿。
他听见李二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也真是上了年纪，妈个巴子的老糊涂啦。怎么走了连大柜也忘了锁？”
他拿过锁头，卡巴一声，把大柜锁上了。
他又叹气说：“这东西还得给大东送去，还得顶雨去。唉，来回还得三四天，这不要了我的老命了吗？”
他跑着出去，把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小君惊魂初定，用手一推大柜门，大柜门锁得死死的。
小君这下慌了，大叫：“小威！小亮！快回来救我呀！”
他听不到有人回来的声音，急得哭了，尖叫：“爷爷！奶奶！爸爸！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