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雯有些疑惑的注视秦城，想不透他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远远跟在后边的少女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桃儿姐，你看你看，小姐刚才对秦公子笑了，现在这是……”清儿在后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的问桃儿这几次在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小姐对这秦公子的态度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于是八卦之心顿起。
“小姐哪有笑？你眼神不好，还是想你的鸡腿吧。过来过来！”桃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掐着清儿的脸蛋将她拉到一边。
“疼，疼，疼……桃儿姐你干什么……呀唔。”清儿声音刚提高一点就被桃儿敲了一下脑门，只能捂着额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桃儿。
“小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嚼舌根了？”桃儿训斥着清儿，见她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揉着被掐红的脸蛋眼角含泪的直点头。也没了脾气，就伸手帮她揉了揉额头。
“桃儿姐，你说小姐会不会……会不会喜欢……”
“嗯？”桃儿杏目一瞪，清儿就连忙缩起了脖子，眼睛时不时偷瞧桃儿的反应，没敢把话说完。
“只是，只是清儿觉得那秦公子其实对咱们家挺好的，还救过小姐……”清儿唯唯诺诺的说着。
“嗯，咱们家倒是欠着他那么一丢丢人情，但这次小姐的做法也是想将人情给还上。仅此而已，小姐才不会喜欢他呢。”
“秦公子平日里温文尔雅，见识广，脾气也好，小姐怎么激他都没见他生过气。”清儿低着头似乎很认真的数着秦城的优点。
“是吗？现在武夫当道，这般儒雅之士的确很少见了。”桃儿眯起了眼睛，看着还在偏头思考的清儿。
“对呀对呀，而且他还会下厨呢！都说君子远庖厨，秦公子不但不避讳，饭菜还做得很好吃！”清儿抬头看着桃儿，眼睛发亮的点头称是。
“哦……我懂了。”桃儿歪着头盯着清儿，片刻后说道：“看来咱们家的通房小丫鬟长大了，开始思春了？”
“才！才才才才才才没没有，清儿不是这个意思。”清儿脸蛋刷的一下通红，连忙摆着手否认。
桃儿看着清儿这股害羞的反应，更想欺负欺负她了。于是调笑道：“哈，我要跟小姐告状，说清儿被一只鸡腿给勾跑啦。”
“不会，不会，虽然叫花鸡很好吃，但是清儿绝不会被一只鸡腿给勾跑的！”
“两只鸡腿？”
“不会不会……哦！桃儿姐，你欺负人！”
“嘻！那秦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不光狠狠讹了咱们家一把，还把晋阳的大小商贾耍的团团转。虽然在做好事，但也能看出心机颇深。清儿这般傻乎乎的，他随手就能骗去卖掉。”桃儿煞有介事的说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嗯，听说清儿的镯子就被骗去了。”
“不不不，那不是被骗去的，是清儿送给妍儿小姐的。”
“也差不多吧，最后还是小姐给你补了一个。你看你就会给小姐添麻烦。”
“清儿，清儿不是故意的……”清儿感到有些委屈，嘴巴抿着眼睛也开始泛红。
“好啦好啦，别哭，有人来了。”桃儿用肩膀挤了挤眼泪正打着转的清儿。
清儿闻言连忙用手心抹了眼泪。重新恢复站姿，自己是冯家的婢女，绝对不能给冯家丢脸。
来人从两个小婢女的身前走过，正是秦家的何管事。他径直来到秦城身边，看到站在一边的冯雯，便点头行了礼。接着在秦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秦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交代了两句便让何管事先退下了。
“何管事不是同房掌柜一起在前边清点货物吗？怎么过来了？”冯雯走近几步问道。
“哦，这事刚好得和你商量商量。”秦城神情凝重的说道。这份认真的模样也是冯雯第一次见到，不禁呆了片刻。
“出了什么事？”冯雯从秦城这严肃的表情上，感到了一丝不安。
…………………………
“二位，既然都是一家人那钱某就不说两家话了。这次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位乃某的家奴，手上工夫还是有一些能耐的，所以这次会和二位一起行事。不知二位意向如何？”钱秋越握着拐杖坐在堂中的主位上，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他话刚说完，身旁身着粗布衣物长发披散的男人同时往前迈了一步。这披发男人熊腰虎背下盘极稳，如松般立在那里。他样貌并不起眼，但炯炯目光中露出杀气，一看就是手上沾着不少血的人。
“既然我们两来，就是做好万无一失的打算。你这是信不过我们家主？”屋中左手边有一位身穿短打劲装的少年蹲在椅子上开口反问，显得很不耐烦。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捧着茶碗专心喝着，没有说话，自始至终所有交涉都由少年进行。
“钱某相信范老英雄的判断。但是此次和之前信中所述又多了些变故，所以你们二位就是最后的保障了。”
“不管有什么变故，我们从来不会失手，钱家主想必也是知道这点的。若是连我们也会失手，多加一个废物也没用。”少年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披发男人。
“你！”那人看到少年这蔑视一眼，立刻怒目圆瞪，自己数十年的横练工夫尽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看不起。正想迈步上前却被钱秋越给挥手制止了。
“好。钱某很欣赏你这般自信。”钱秋越挥了挥手，让他靠后站一些。
“不愧是范老英雄门下的弟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出类拔萃。只是二位有些面生，想必不是晋地这块的吧？”钱秋越继续说道。他双目微合盯着少年的举动。
“哎呀，既然钱家主不信任咱们，那我们走吧。”少年听完这话也不犹豫，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下椅子。
“哈哈，少侠误会了，有范老的书信在哪会不信任二位。只是怕二位初来晋地，对这边情况不太熟悉而已。”钱秋越见少年的反应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
“我们来此确实是另有他事，帮钱家主解决点小麻烦只不过因为顺道。不然就这点破事哪用得着我们出手？”少年双臂环抱语气趾高气昂，满是不屑。
“……那好，这次就劳烦二位了。在晋阳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负责，二位只管吃好玩好。”钱秋越捋着胡须，颔首说道。
“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告辞了，哦，没事也不用再见面了，钱两送去我们住的客栈就行。时间到了事情自然给你办好。”少年挥了挥手，往门外走去。
同少年一起来的高个汉子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这时也站起身来跟在少年身后，在经过那位披发男人身边时，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笑中包含着蔑视和嘲笑，那长发男人再也受不了这般鄙夷。只见他额上青筋顿时暴起牙关紧咬。
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虽然现在身份低微，但曾经在晋阳的地下势力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几年前‘擒虎手’刘犇这个名头在晋阳地界也是叫的上号的，谁见了不叫一声“虎爷”？而此刻却被人看做‘废物’，这口气他实难咽下。于是回头用目光请示着家主，见钱秋越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般温吞的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便知家主没有干涉的打算，于是猛然发力冲了出去。步如踏星，蹬蹬两下就来到那少年身后。五指一曲，化作虎爪就朝着少年的后颈抓去。这一下太快了，那背身而行的两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时间。这‘擒虎手’主要练得就是抓握之法，其握力足够捏碎任何一个人的骨头。眼见少年就要让他握住脖颈，这必死无疑的刹那只见一道寒芒闪过，接着才听见‘噌’的一声。
是刀剑出窍的声音，再一看那少年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沾血的短刃。他将短刃上的血迹甩掉，接着在手心快速旋转几周反插入别在腰后的刀鞘之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刘犇还跃在半空，他见一只断手从自己脸边飞过，才发觉那是自己的手被齐腕切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犇心中猛然一颤。冲势未停，但脚下步子却已乱掉，跌撞的扑倒在地。鲜血从他手腕喷涌而出，溅得一路都是，却没有一滴能落到少年的身上。仿佛他向前走的每一步刚好就是鲜血能喷洒的极限。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不见任何异样，如同刚才只是伸手挠了挠耳朵一般轻松。而他身后刘犇则跪伏在地，握紧断手咧嘴痛呼。
钱秋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口茶没来得及喝，茶碗还端在嘴边。他不在意自己的家奴被人斩断手腕，他在乎的是计划能否顺利。现在事情的发展还没完全脱离掌控，但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少年就有如此身手，若是他有心的话刚才那刀就不仅仅是砍掉刘犇一只手这么简单了，而那壮汉想必也不是庸手。有这两人相助，想来杀掉某个鼠辈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时候院中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犇的痛嚎动静不小，下人们纷纷赶了过来。见到府上的护院手断了，连忙上前帮他止血并大声叫着大夫。
钱方允也赶来了，见状立刻来到钱秋越身边，惊惶的问道：“父亲，您无碍吧？”
“我没事。”钱秋越将茶碗放下。
“是那两人干的？岂有此理！”钱方允咬牙说道。
“这没什么，是刘护院技不如人。给他拿去五贯钱，让他在家好好养伤吧。”钱秋越撑着拐杖站起身来。
“是。”钱方允凝眉点了点头。刘犇是自己亲自招募进来的，也是钱家护院里最能打的一个。这两年不管是护着宅中安全还是一些黑活都干的不错，所以月钱要比一般家仆高出几倍。但这五贯钱也差不多是他两年的分例，一次给他这么多完全可以理解成安置费了。
“方允啊，你匆匆赶回来是为何事？”
“父亲，孩儿突然接到了一则消息，觉得事关重大就快马赶回来告诉父亲了。”
“什么消息？”
“陈家着火了，是被人故意放的火，墙上还写着‘吕梁响马替天行道’几个字。所幸发现得及时很快就将货给扑灭了，没有伤到人。”钱方允严肃的说道。
“什么？”钱秋越双目一瞪，不可置信。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街上已经开始戒严了，巡街的城卫军增加了近一倍。”钱方允一拳砸在桌子上，放在桌子上的茶碗被震得一晃，茶汤洒了出来。
“又让人抢在我们前头，我们能走的路正在被人一条条的堵死。”钱秋越撑着拐杖叹了口气。
“孩儿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若是想把注意力往我们身上引，也不该放火烧陈家的宅子啊！我们会有这么蠢吗？”钱方允心中一股火气上冲，刚上门警告过陈修玉接着就去放火烧人的家？钱家是商贾又不是江湖草莽，这种没底线的事一旦干了就是坏了规矩，就等同于鱼死网破了。况且这种放火烧家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得保证将对方全家烧死在火里，怎么会让人轻易把火给灭了？钱家有这么不堪吗？这不光是对钱家的人格侮辱还是对钱家的智商侮辱。
“正是因为这手段愚蠢所以才有效果”钱秋越摇了摇头，停下踱步。“这个做法是不是有些眼熟？”
“额……”钱方允思索片刻，突然瞳孔一缩：“让，让王家出面收粮？”
“嗯，当时王家宣布收粮，所有人都能猜到我们是要卖粮，他们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我们想干什么。所以要骗过聪明人就要利用他们天性多疑，爱将事情想复杂的习惯。这是方允在制定这套计划时就说过的。”钱秋越转过身看着钱方允。
“是……是的，这是孩儿计划中的关键。”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那些人明明都猜到我们要卖粮却不愿相信。反而给自己找一些看似能说通的理由来曲解我们的意思。既然这方法好用那么钱家再用一次也会合情合理，所以这次我们洗不清了。”
“父亲……您觉得会不会是那姓秦的干的？”钱方允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哎……这是为父的失策，纵容之下竟养出了一条毒蛇。”钱秋越说出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后悔了。秦城能在晋阳换到粮，并将粮货卖给冯家从而获得足够多的收粮资金，就是他纵容的呀。现在秦城出来收粮，直接把钱家要做的事给提前做了，把钱家要走的路给提前走完了。这就好比在果园里，你扶着梯子让人上去帮你偷果子。打算等他被果农发现时一脚把他踹下来，抢走他手里的果实不说还把摔伤的他留给果农。这个想法很好，但是结果呢？那人上树后反手就将梯子抽走，这样树上的果子就全成他的了。接着他嘴里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扔几个小的下来安抚安抚果农，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不然果农能怎么办？撕破脸的话一个果子都得不到。
“这不怪父亲，如果孩儿的计划更严密一些或许就不会给他空子钻了！”
“我们还没输不用急着揽责任。”
“父亲，我们现在是等秋收吗？”
“不能等，现在陈修玉肯定会全力妨碍我们，多了这个变数后单靠粮价难以再掀起什么风浪。这样下去定会影响到大事。”
“可恶，这个该死的畜生。”钱方允又冲桌子拍了一掌，这次力气更大以致茶碗翻到，茶水泼洒了出来。。
“虽然不愿意，但已经走到这步也没办法回头。计划得改改，目标得换换了……好在水已经混了，那就让它再混一点。你去看看咱们家有些什么不太重要的地方，也去放把火。出了什么事都算在吕梁匪头上吧。”
“只能这样了吗？……孩儿……明白了！”钱方允听完父亲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锐利的刀刃一般露出杀伐之气。
“切记谨慎，我们的出手机会可能只有一次，能用上的底牌不用保留了。去跟你二叔说一声让他也出马，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是，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