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可”
身后传来的,竟像是你的声音,一如那年寒冬,你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和芋头奶茶,向我跑来。。。我猛地扭头,正午的太阳光照得眼生疼,我突然惊呆了,唰的一声,一切,都掉在了地上。我的一切,关于你的,一切。
2013年,江城,光华一中附近。
“柯可,一会进去要懂礼貌,看着点眼色再说话,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杨胜男女士边开车边扭头对我语重心长地说。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大不了我就转回去,反正这里也不是我想来的。”我赌气的嘟嘟囔囔,“你说什么?又没有良心了,小白眼狼,要不是你中考失利,我们至于这样折腾吗,说来说去还不是怪......“驾驶位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好了,妈,我知道了,别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和她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突然放慢了速度,从后视镜里,和我对视了一眼,不再做声。
学校终于到了,金灿灿的鎏金大字,“光华一中”,这是本市最著名的一所高中,以严肃大气的教学风气被家长追捧,每年清北的高材生都位居全省前列,学校红榜更是霸气的,只肯公布被世界前一百名学校的录取名单。
而我,觉得这里并不属于我。或者说,我不属于这里。
我从小学习不错,几乎没让爸妈多费过心,乖乖女的人设让我的每个假期都奔波在各种补习班之间。唯独初三,那件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不该如此生活,好像我自己,早就被习题和大人期许的目光淹没了。可我又无法做自己,做自己谈何容易呢,尤其是对于一个,从出生下来,就习惯没有自我的人来说。
“走快点!!”转眼间,我妈已经快走进教学楼里,我急忙拿着书包跑起来。
不得不说,学校真的很气派,小喷泉花园就在教学楼的正门口,走廊上有属于每个人的书柜,透过干净明亮的大窗,教室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我的高中,就这么开始了。
“你好,柯可。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叫张萍萍。”不知何时,跟着母亲七拐八绕走到一个班级门口,面前这位微胖戴着红镜框的女老师突然出现。
“老师好,初来乍到,还请您多指导我。”我在外人面前一向很乖巧。
萍萍满意的对我笑了笑,这次我看清了,她圆圆的脸上泛些油光,眼睛微眯,冲我点了点头,“马上下课了,随我进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我扭头朝我妈发出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她瞬间了解我的意思,接着顺着萍萍讲,“对啊,可可,看老师待你多好,赶快进去和大家好好相处哦。加油!”说完便将我推了出去。
妈!你到底是故意不懂我的还是故意懂我的啊!
我拽进袖子,把手全部藏在耷拉下来的毛衣袖口里,忍不住微微低头,随老师走了进去。
顷刻之间,所有人一起抬了头,耳边还能听到前几排的同学在窃窃私语。
“大家好,我叫柯可,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如果地上有反光镜,那我现在的脸一定像猴屁股一样红!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夹杂着疑惑声,混在一起,朝我脑中袭来。
“叮咚叮咚,叮叮咚咚。”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下课铃声。
张萍萍拍拍我的肩膀,朝教室左侧的最后一个座位说,“柯可,你先坐那里吧。”
抓着书包的手掌结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我点点头径直朝座位走去,强迫自己无视两侧灼热的目光。
“你好,我是柯可。”我朝我的同桌微笑,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眼睛又黑又大,皮肤不算白皙但很有光泽,“嗯,你好,同桌。”她仰头看了看我,接着便爬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你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啊。”突然,身后一双大手好像拉住了我的书包肩带。好听的声音,我喜欢这种漫不经心的轻松感,我急忙扭过去头,是他?
为什么感觉之前在哪里见过,但又好像记忆变得模糊起来。。不敢确定。
“你好啊,柯总,你还记得我吗?”
“呃。。”
“没关系,自报家门,丁小羽,好歹我们还一起上过一年学呢,我都没忘记你。”
丁小羽,我的脑子瞬间快速运作,在记忆里搜索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想起来了!!!那不是小学一年级时我那个爱流鼻涕爱画恐龙的同桌吗,之后他就转学了,听说是和外交官爸妈游历世界去了,难怪我没认出来,当时的他,可是个小锅盖头。
“噢噢噢,老同桌啊,不好意思,一时间想不起开了。”我挠挠头,试图圆场。
“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回国了吗?”
丁小羽突然笑了起来,漏出标志的两颗兔子牙,他也朝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当年,我没出国来着,我得了心肌炎,在家休息,不想让大家笑话就不再回学校了。”
我瞪圆了眼睛,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呢,因为我始终记得,之后每年,他都会给大家寄印着各国标志建筑物的明信片,班主任都会贴到后黑板展示,每次看到那些建筑群,都让大家好生羡慕。
但我终究不想再问下去,对他宽慰的笑笑,“原来如此,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呢。”
“你刚转来,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虽然我们都是新生,但军训时我把周边所有好玩的都摸了个遍。”
我冲他点点头,他也没询问我为何突然转来,我准备的一大套说辞根本没人追问,兴许,真是如此呢,大家都只在乎着眼前关乎自己的这个世界。
无论如何,重新见到老同学,尤其是只相处过一年小学的同学,我内心还是有些小开心的。这就是一个新开始了吧,我假期时给自己定下的计划和目标,一定要坚持,一定。
语文课。
“上节课我们刚学了《氓》,大家一起回忆一下,我们讲到了哪里,上节课的最后任务是什么。”张萍萍讲课时和平时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她不再宽厚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审视目光。阳光斜射到她红色的镜架上,又添了几分严肃。
“李佳林,你来说。”
柯可抬起头,只见座位中央的一个高高的男生站了起来,挺拔的身材,细碎的黑发,皮肤微微有些偏黑但又很有光泽,“一中竟然还有如此货色。。。”她忍不住地继续看下去,就连这身土气的校服都被他的光芒勾勒的如此好看。
李佳林显然刚刚愣了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师,刚刚我没听到。”
张萍萍正面对黑板写字,听到这话,顿了顿,转身过来,像是没料到这般答复的样子,示意他坐下。
柯可只觉自己脸微微发烫,还以为自己已经过了犯花痴的年纪,没想到自己的窘态又证明了一切。
李佳林,这倒像是个女孩名字。但,玉律传佳节,春风人上林,还是有些味道的。
柯可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呆,起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