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珍你好。
今晚聊聊八年之前我从深圳回来的心路历程。
当然,也记录在了我的日记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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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六日左右。
为难之下买的站票。
然后第二天从东海百货出发,坐售票点专用的小车,一路往深圳南站奔去。
跑了几次公用厕所,抽了几根烟,看了几页杂志,就随着人流往候车厅里涌,着着地等了三个小时才上车。
接着被挤来挤去,有时候甚至连吃东西的机会都没有,就一直忍着。
心想反正早晚车得停下所有人都要下车。
把自己的小包包当坐凳子用。
幸亏里头装的多半是书坐上去有点质感。
当眼睛里脑海里全是老乡们呼呼吸着泡面的声音时,我真的对吃东西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夜里车里放上了几段郭德纲的相声,虽然都是我听烂的了但好歹能解解闷不至于觉得长夜漫漫。面前一对恋人边往对方嘴里喂食物边为对方挤青春痘的样子。
这一幕我恶心得想替他们去见见阎王问问老家伙那边还要人不。
二十一个小时后火车到达亳州我也幸福地坐了近四个小时的座儿,下车的第一件事是甩出矿泉水先洗把脸去去油提提神,第二件事给表弟辉挂电话说到站了。
第三件是拐个弯到售票处去买回程的车票。
结果窗口前队伍排了老长,我是最怕排队的,于是就坐上表弟的飞车回去了。
在姑姑家玩到晚上坚持回了家,爸还是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妈头上的白发多了好多。
不由心酸,只好化成动力多干点农活。
到家第三天是农历八月十六,也是表妹珍的婚礼当日,早上和堂弟亚洲一起赶了去,拍了两张照片,看着她被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乐呵呵地接走了,由衷希望她快乐幸福。
又过几天家人为我安排了一场相亲,爸,婶,还有一个远房姑爷陪同,去了那姑娘家。
对方爸妈看上去很热情,但仅仅是热情而已。
所有人主动退出房间,留下了尴尬的我和淡定的她。
随便聊了聊,都是些表面的,毫无意义的却又不得不聊的问题。
过程中我连喝了五杯茶。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事成不了。
这也叫眼缘吧。
我估计她也没有看上我。
到家吃晚饭的时候传来消息,对方不同意。于是,黄了。
爸埋怨我,不会说话什么的,我没有反驳,我无话可说,他真的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其实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没家底没相貌,除非你有一张能通天的嘴,其它啥都白搭。
第二场相亲接踵而来,我本不想去,和爸治了气,想买票走人,不再丢人现眼艰难应付,无奈实在受不了可怜的老妈,只好同意再赴“黄泉”,因为我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条。
表弟辉和大姑带着两岁不到的小外甥陪我同去,到了县城通过一个表姑见了那姑娘。
姑娘个不高,鞋跟挺高,不算漂亮,但有点小可爱。
主要是性格活泼,人很健谈。
餐馆里吃了便饭,花费五十块钱。
席间谈笑风声,看似投机。所谓的和谐,主要是靠中间人表姑的面子。
饭后,表姑微笑避开,辉和大姑带着小外甥亦躲开,我和姑娘沿着老年大学那处破园子一遍遍走过。天气略显闷热,河边一泡泡涂鸦的狗屎伴随着微风送来奇异味道挑战着嗅觉。
聊得尚好,不过我看得出来,我不是她的菜。
她的话语里,敷衍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二十则是出于礼貌。
后来她要上班了,我按照上次失败的教训留了她号码,虽然我知道没用,然后分道扬镳。
晚上再度传来战败讯息,父母叹气,我亦无奈。
但我从不相信这一个小时的相亲能够决定一辈子的婚姻。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事儿。
接下来的十多天,家人再没为我安排任何相亲,因为实在一时半会找不到未婚的姑娘了。
于是安心干活,每晚早早睡觉,偶尔看看月亮,钻进某个棉花地解决一下肠胃问题。
或者裹着深秋的上衣悠哉游哉绕着村子走一圈。
感受一下乡下夜晚的宁静与躁动。
面对这个村庄,小时候的我是无忧无虑的,现在不但忧虑而且多了层恐惧。
越长大越不喜欢热闹的我已经不太适应村里的生活,小时候见人就问好的习惯现在我已然全丢掉了,换上的几乎永远是一张冷漠和视而不见的表情。
因为我不爱说,不愿说,不想说,不会说,不知该说什么。
从老妈口中了解到不少最近几年发生在村里的事情。
比如村长也是我干爷爷的小儿子才三十多岁在工地干活时失手触电死了,工地赔了几十万让几个兄弟给瓜分了;
比如某某因为跟人打架被抓进了派出所蹲了半年牢出来后媳妇跟他离婚了,但是不久他又找了个更好的女人过日子,据说那女人在城里有车有房只是三年前死了丈夫;
比如村里的李老头和比他大一辈的李老太组成了家庭,不顾一大堆子女的反对毅然决然投入到火热的黄昏恋中。
小弟亚洲早就从初中退学了现在在城里跟人学装修呢现在不过十六岁,小妹蝶也快十六了正读初三呢明年就中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个好的高中,而大海年初就结婚了孩子都生下来了他也变得像个成年男人了。
还有贝贝过二十岁生日了,一脸开心地对我说,她也要开始相亲了。
我分明觉察到她笑容里的空洞和酸楚,那么瘦弱的身体里需要蕴含多少坚强的能量才能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是他们的哥啊,我可是真真的看着他们长大的啊,想起当年他们一帮小孩跟在我屁股后嚷着要讲故事的情景。
我怎么都觉得那些画面分明是一个个童话和梦境呢。
我跟父母说我还得回深圳一趟有些东西必须得带回来毕竟在那生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离开真是有点舍不得,包括那间小屋子尽管简陋得不成样子但那是我的独立的空间也住了两年之久,况且房东催房租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一趟必须得走。
于是十号去买了票,十三号就过来了。
但我想一时半会我是走不了的,也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回家生活发展所谓的事业和组建所谓的家庭结婚生孩子,要不要真的举手缴械就这样乖乖地顺从命运了。
父母包括爷爷以及大部分亲人劝我回家的话我不是没有听进去。
我的性格决定了我宁肯在他乡孤独终老也不愿在家违心地生存。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些天在家里最大的感受是,我跟所有人所有欢乐的氛围都那么格格不入,哪怕是最亲的亲人,最该欢庆的事儿。
我不喜欢热闹,不愿意按照他们的方式生活。
不愿意将就任何一件我不想将就的事情。
……晚安丽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