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远这回被屈四放请来的这帮人整得挺惨,鼻青脸肿的全身上下随处都能看到一块块的淤青,从呱呱坠地那天开始算起,掰着指头数,这是他挨打挨得战况最惨烈结局最催人泪下惹人同情的一次。
这帮孙子比他向来惧怕的父亲都狠,父亲打他一般见了血了就罢手了,这帮孙子简直就是嗜血的魔鬼,是专为吸干他的鲜血而生的。
梁小卫以及同宿舍的几个室友送他去医院的时候,马志远已经痛得昏迷过去,但不是完全的人事不知,偶尔他会发出一两声嘶哑的鸣叫,就像公鸡打鸣一样,听得大家胆战心惊,他可千万得挺住,可不能一不留神,头一歪脖子一扭,人就过那边去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连续打了两天的点滴,马志远神志恍惚,梁小卫记得他苏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是,他们不是人啊,姓屈的大骗子不得好死……
梁小卫年龄比他大两岁,虽然性格外向,但还属于理智性的人。
他在目睹惨案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报了警。倒是来了几个大腹便便的警察,他们随便询问了几句案发经过,由于除了马志远和打马志远的人,没人知道事情经过,所以他们说,那就等小马身体痊愈了再说吧,毕竟医人比抓人更重要。
但是一直到马志远伤好出院,那些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们都没有再来看一眼。
马志远在医院呆了一周,他的病假是唐天为他请的,公司里有规定,请假的话必须提前一天,而且必须本人亲自到场。
电话请假或托人请假被视为郭氏康的大忌,谁沾儿一样,谁必死无疑。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跟主管的关系好到可以去酒店开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
最初是梁小卫去帮马志远向他老大请假,但你知道郭九妹是怎样得理不饶人的人。
此女为人彪悍无比,言词锋利到杀人不成问题:“你是哪个儿,你干嘛给他请假,他没有腿不会走路吗,生病了,我看你个儿才有病哩,神经病!”
“我……”
梁小卫红着脸灰溜溜地跑开了,路上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找到了唐天的办公室,将马志远的事情告诉给了他。
“跳跳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会员们碰到一起不能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作为会员,他们都是平等的,工作里的他们就完全不是这样,有人做到了主管,有人还是普工,有人是工程师月薪上万,有人是初技员月薪还不足两千。
今天就出现了意外,梁小卫肯求唐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帮马志远一把,唐天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但是开出了个前提条件,马志远回到正常工作岗位上以后,梁小卫必须承担起拉拢此人入会的职责。
唐天先到医院看了看马志远,经染小卫的引荐和小马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唐天觉得这个马志远本质不坏,是个忠厚老实的倒霉蛋。
“你老大叫什么名子?”唐天问。
“领班郭九妹,组长郑娥。”
马志远已经察觉唐天应该是个职位比较大的主管,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谈吐上,唐天都像个做领导的样子。
“有他们的短号没?”
“我有郭九妹的长号,要不要?”
“拿来!”
唐天很快联系上了郭九妹,跟此女说事儿,唐天用的是老大的口吻:“是小郭吗,我唐天!”
“啊,唐副理啊,你好你好……”
马志远听完了唐天和郭九妹的通话,心里对他这个领班一时鄙视得不行,平时这个女人讲话可完全不是这样子,尤其是对下属的员工,整个一泼妇骂街的形象。
但是现在对唐天讲话,分明是一个奴才洗耳恭听主人训话的样子。
“谢谢唐副理,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鄙视完了郭九妹以后的马志远立马对眼前高大帅气却平易近人的唐天肃然起敬。
因为他很难相信堂堂一个副理居然能和他这样的一个普工扯上关系。
哦,一定是梁小卫了。
唐副理八成是他亲戚,不是亲戚,关系也一定非同寻常,一定是这样了。
“不要叫我副理好吧,在车间我是副理,在外面我就是朋友,叫我唐天好了。”
唐天说完伸出手去和马志远握了一握,他当然不能了解,他的这一握手,究竟带给了病床上的马志远多么巨大的温暖和鼓励。
接马志远出院那天,梁小卫顺口说出了邀他入会的事情,正处在一种郁闷和焦虑情绪之中的小马同志自然爽快答应:“能够结识你们,我三生有幸。”
“先别有幸,”梁小卫先礼后兵,礼完了,该兵了,“入会的话必须交2000元的驻会基金,不但如此,而且以后每个月尾都要交100元的会费,就像人家交党费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不近人情或者说,扯淡?”
“好象是有点,不过2000块钱,我现在实在拿不出来。”
马志远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早答应他入会了。
到底什么破会啊,还要交那么多钱,哦,苍天。
梁小卫看出了马志远的犹豫和窘促,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唐会长已经替你先垫上了,以后发了工资慢慢还吧,哈哈。”
这时候马志远口袋里的手机嘟嘟想了起来,小马同志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立马骤变,好好的艳阳天一下子成了阴雨地。
电话不是屈四放打来的,而是家里父亲打来的。
马志远比谁都明白,老父打电话给他,从来是索要钞票的,像个催命鬼一样,自打他那年下学开始,老父就转换了做父亲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债主。
老父常常为他算这样一笔账:“你从出生到长到十八岁,你吃饭,上学,看病,买衣服,买自行车,谈女朋友,你总共花了我不下十万块钱,我这还是保守的清算,现在你也不读书了,你成年了,该是你还我钱的时候了。”
背负了高大十万元的“债务”,马志远南下了,他没有本事考上大学,只能选择和很多读不好书的同龄人一样的命运,打工。
马志远曾是一个惜财如命的人,两年的打工生涯里,每次到了发工资的日子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但也是他最痛苦的时候。是的,他要还钱,每个月末他爸都会催他寄钱回去。所以如没有工作没有钱挣的那阵子,马志远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从小和父亲不和,不和的意思是跟父亲的关系总是那么冲,总不那么融洽或者说和谐。老父是个标准的严父,马志远的成长历程中总能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老父亲手执皮鞭也可能是扫把破鞋之类,一边嘴里骂着小畜牲往哪儿跑,一边追着如惊弓之鸟般的小马同志,有时候不小心给路石给绊了一下没能追上。
但大部分时候他如愿以偿,揪着儿子的衣领一顿胖揍……
(未完待续,晚安丽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