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财》
租房内。
手机铃声响起来。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手机。
然后一个人头慢慢探出来。
男人坐起来,狂抓头发。低头又睡。
(画外音:我叫郑小钱,男,二十六岁,单身,纯屌丝一个。)
镜头切到车站广场。
男人背着包,走下广场阶梯,抬头望向天空骄阳,又笑着望向前方的滚滚人流。
(画外音:三年前,我怀着挣大钱的梦想去了深圳,深圳的经历就是一段血泪史,有血有泪有屎。不提也罢。)
镜头转回租房内。
男人伸懒腰,穿衣下床,拎着牙刷,开门,走向水龙头。
(画外音:回到这座小城以后,我与朋友合租在八平米的单间里,开始了慢长的找工作生涯。)
郑小钱涮完牙回到房内,用脚踢踢另一张床。
郑小钱:阿瑞,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
阿瑞打着呼噜,一动不动。
郑小钱把手伸起被子里挠他,阿瑞:烦不烦啊,一个富婆正准备包养我呢,一下被你吓走了!
郑小钱:白日做梦!
阿瑞慢悠悠起床。
郑小钱从抽屉里找出镜子,剃须刀,然后开始刮胡子。
(画外音:对于找工作这事,阿瑞的观点是,必须想好了自己适合干嘛,再对症下药。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我们一直处在待业中……)
镜头转换。天台上。一对男女迎风而立,表情肃穆。
(认识阿瑞之前,我有过一段不成功的恋情。她叫阿真,性格温柔,相貌成熟……她的实际年龄对我而言,是个千古之迷。)
女:郑小钱,你爱我吗?
男:当然。
女:你敢为我而死吗?
男:喂你耳屎?
女:讨厌!是为我而死啦?
男:当然!
女:你敢从这里跳下去吗?
男:我敢呐,你敢吗?
女:我敢啊,你敢吗?
男:我敢呀。
女:那你跳啊!
男人伸头往下看了看,然后捂着胸脯大口喘气。
女:胆小鬼,就知道你不爱我!再见——不,再也不要见到你啦!
女人负气而走。
画面切到公园,长椅上,阿真与阿瑞并肩靠在一起。表情甜蜜。
(画外音:后来的剧情有点狗备,阿真居然成了阿瑞的女朋友。表面上,他们幸福无比,但其实很快分了手,因为阿真抛给了阿瑞同样的难题。)
镜头再次切到天台。
阿瑞与阿真相对而立。阿真指着楼下,意思是让他跳。阿瑞伸脖子看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然后默默垂下了头。
租房楼内。
郑小钱和阿瑞抄着手,前后脚下楼,出了大厅门,向东走去。近景:阿瑞不得志的表情。
(画外音:阿瑞混得比我还惨,学了五年的网络编程,却在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进了局子,因为他帮人创建了一个色情网站。因为是从犯,拘留了半个月后,阿瑞被放了出来,得了自由。)
曹操公园。
围着狮子像,二人绕了两圈,然后蹲下来。
郑小钱掏出一包烟,里面剩下一支,他把香烟一分为二,另一半递给阿瑞,点上火,抽起来。
(画外音:没工作的日子是难熬的。我俩常常徘徊于大街小巷、车站广场,希望有人注意到我们,赏口饭吃,哪怕拉大车也行。正是穷途末路的时候,好运突然就降临了。)
一个穿着红袄戴着眼睛的男人匆匆从二人身边走过,一个钱包掉在二人中间。
二人大眼瞪小眼,再瞅瞅那男人,已经走远了。
二人同时伸手捡钱包,一番拉扯,打得不可开交。
最终,郑小钱把钱包揣在了怀里,说:见着有份,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行了吧。
然后二人连忙起身,头也不回走掉了。
租房内。
被子蒙住上身,只露四条腿。
传出兴奋的数钱的声音:一百、二百、八百、一千二……
郑小钱露出头,激动地打了一下阿瑞的屁股:三千多啊,我们发财了——
阿瑞:天无绝人之路!
郑小钱拢拢被子:盖好盖好。
二人手拉着手,开心地蹦了起来。
镜头转换。一只拳头打到郑小钱脸上,郑小钱歪倒在床。
然后郑起来打阿瑞一拳。
两人你来我往、不断地打来打去……
(画外音:那晚,我们都没有睡着觉,为了证明这笔意外之财不是一场梦,我们互相击打,迫使自己清醒。)
车站广场。
曹操像上贴了一张告示《寻找好心人》。
郑小钱抬手把告示撕下来,并大声念道:
十二月十日下午,在狮子像附近,本人不慎丢失了一只浅红色钱包。这笔钱是救命用的,我女儿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她冶病,我东拼西借,凑了这笔救命钱。
真心希望捡到钱包者能够体谅一下做父母的难处,尽快联系我,好人一生平安!
如果找不回这笔钱,我女儿死了,我也不活了。
连系电话:131XXXXXXX
郑小钱望着阿瑞:我的妈呀,咱们罪孽大了,两条人命啊!
阿瑞瞥着大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租房内。鼓鼓的钱包放在柜子上。
柜子两边的两张床上,郑小钱和阿瑞睁着眼睛望着钱包一动不动。
十分舍不得。
然后坐起来,开始了争论——不需要出声,做出激烈讨论的样子。
(画外音:那天回去以后,我和阿瑞一番唇枪舌剑,最终,阿瑞同意了将钱包还给失主。阿瑞说,我们就是当代的活雷峰。我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曹操公园,狮子像旁边。郑小钱和阿瑞隐身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郑小钱:失主会按时来吗?
阿瑞:不知道。
郑小钱:不管了,反正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她要是不来,这钱还是咱们的。
阿瑞:最好别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失主终于出现在狮子像旁边,东张西望,一脸焦急。
郑小钱和阿瑞站起来,走向失主。
郑小钱又拨了次电话,失主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郑小钱:是你丢的钱吗?
失主:对,是我。
郑小钱:一共多少钱?
阿瑞抢话:三千五百八。
郑小钱没好气地瞪阿瑞:没问你!
郑小钱:除了钱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阿瑞抢话:还有一张健身卡。
郑小钱踢了阿瑞一脚:多嘴!不说话会死啊。
郑小钱:算了,你赶紧拿着钱给你女儿看病吧。这些钱够吗?
失主接过钱包,很悲伤地说:当然……不够。
郑小钱望着阿瑞: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阿瑞:不到一百块。
郑小钱:拿出来,给他。
阿瑞掏出一把零钱,紧紧攥着:我还得交房租呢!
郑小钱:我问你,是房租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阿瑞:房租重要!
郑小钱一把夺过阿瑞的钱,然后又掏出两百块钱,全部交给失主:这些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你拿着,救人要紧!
失主:这怎么好意思?
郑小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走吧。
望着失主离开的背影,郑小钱喃喃自语:阿瑞说得有道理,这个月的房租怎么办呢?
正出着神,一对男女走过来。
女人拍了下郑小钱的肩膀,又拍了下阿瑞的肩膀,大声叫道:小钱!阿瑞!这世界好小,真是你们俩啊!
二人扭头,原来是阿真。
阿真: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的男朋友阿辉。阿辉,这是我前男友阿瑞,我前前男友郑小钱。
三个男人尴尬地握手问好。
阿真:阿辉,给我买瓶水去,我有事给他们说!
阿辉很听话地飞一般跑走了。
阿真:问你们个事啊,看没看到一个男的从这儿过?穿着红色皮袄,头发很短,戴着眼睛!
郑小钱和阿瑞同时点头。
阿真:他在哪儿?
郑小钱和阿瑞异口同声:走了。
阿真:你们不知道,那家伙是个小偷,昨天偷了我的钱包,我一直找他来着!
郑小钱:什么,他是小偷?
阿真:不是他还有谁!我那包是淡红色的牛皮包,里面装了三千五百八十块,还有我的一张健身卡和身份证!唉,气死我了!你们知道那混蛋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郑小钱和阿瑞目瞪口呆,同时指向一个方向。
“嗖——”阿真飞快地追去了。
租房内。
郑小钱和阿瑞吃着泡面,喝着啤酒,窗外,一缕阳光射进来,整个屋内狼藉不堪。
(画外音:这件事情以后,我和阿瑞的生活更加困难了。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始终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新的一天到来,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
晚安丽珍,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