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
最初他发朋友圈、俯在我耳边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不是一位年轻帅哥，而是一位中年油腻男人，会不会觉得受到了侵犯？答案是肯定的。
刚才蔡云磊所选的角度又略为不一样，好像也觉得不是侵犯。
那么，如果蔡云磊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呢？还是会感觉不舒服的啊。
那是为什么呢？江晓芙思索着，不久就有了答案: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要是初次见面，身体距离过密都是不恰当的。
正常的社交，两人的距离应该保持1.5m，视线保持在眼睛与鼻子下方的三角区域，可短时间眼神接触，不能一直对视。而且，无论性别是否与自己一样，年龄是否相同，都不能盯着对方嘴唇以下看——这些东西和石芹一起学礼仪的时候接触过。
可现实中许多人都在肆无忌惮地越过这些边界，也包括江晓芙自己。她刚才就忍不住看蔡云磊的喉结、解开的衬衫下的肌肉、修长的手指。
“江晓芙，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喜欢我？”蔡云磊的脸凑了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慌乱地闪躲，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会弹钢琴吗？”
蔡云磊笑了：“会啊，当然会。我听说，W大的三食堂二楼的大厅里有一架钢琴，要不要我弹给你听？”
“现在，也没到吃饭时间啊……”
“到吃饭时间再去，人可就太多了。我们先去弹着，到时候再叫上你的小学妹，叫什么来着？”
“张玉瑶。”
“对，到时候叫张玉瑶一起过来吃饭，我请客。”蔡云磊说着，又打算牵江晓芙的手，却被江晓芙躲开了。
她一边跟在他的身后走，一边找了几张图发朋友圈。
樱花的特写，盘着头发的自己，W大校园的人山人海，还有蓝天下高耸入云的法国梧桐。没有配文字。
发完朋友圈没多久，肖睿发信息来了。
“这么说，蔡云磊朋友圈的那个留着刘海的女生真的是你啊？衣服都一模一样的啊。你真的和他在交往吗？”
怎么？？？我剪了刘海就不认识我了吗？唉呀，不对啊，肖睿怎么会有蔡云磊的微信？
“喂，蔡云磊，你认识一个叫肖睿的人吗？”
“肖睿？我表哥啊，我姑姑的儿子。”
“我天，世界还真小啊。”
“怎么，你也认识肖睿吗？”
“当然了，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我们小时候也认识。”
“这么说，你小时候长这个样子？”蔡云磊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一个4岁左右穿着民族服装的小姑娘站在草地上，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江晓芙吃了一惊。
“这照片一直贴在我表哥的一本诗集里啊。叫什么来着，《欧美超现实主义诗选》。小时候我问她这小女孩是谁，他说是一个小演员，原来是你啊。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就是按照我喜欢的样子长的，所以我才会对你一见钟情。”
……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表白啊。这个蔡云磊，嘴也真的是太甜了。要是肖睿有他一半擅于表达就好了，光是擅于察言观色又有什么用，良好的表达和沟通才能帮助你追到女孩啊。不过，也不能说他表达和沟通有问题，如果他这方面有问题，又怎么可能胜任外交官这个职位呢？
“你给我讲讲肖睿小时候的事情呗。”
“肖睿啊……我想想啊。他几岁的时候，我姑姑和他爸爸就离婚了，两人在办理离婚手续的那段时间，就把他交给了他小叔叔照顾。那时候他的小叔叔好像说要出家吧，就在P城找了一个庙，在那里呆了半年左右，后来又还俗了。我姑姑和他爸爸一直离婚不离家，但到了初中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后来，他就一个人住到外面去了，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多疑，总感觉一切幸福都是假象。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带着那本诗集，他应该是比较喜欢这诗集里的照片吧……”蔡云磊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去，肖睿不会也喜欢你吧？”
“这个，我不确定啊。”
“他肯定喜欢你啊，要不然，为什么条件那么好也不结婚呢？但如果他真的喜欢你的话，那他就不会申请调职到孟加拉国啊，调到你工作的地方不是更好……算了。我也不想这个问题了。我现在脑壳疼。”蔡云磊说，“我也是好不容易碰到了喜欢的姑娘，怎么会和表哥喜欢同一个女人呢……”
江晓芙哑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桃花朵朵开，每次都像是在造孽。
“那，你还弹钢琴吗？”
“弹啊，为什么不弹呢。”蔡云磊有些堵气地想。
两人不再说话，蔡云磊执意地牵着江晓芙的手：“本公子心情不好。你就当是姐姐牵弟弟，行不行啊？”
江晓芙只好由他握着。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么沉不住气。蔡云磊BOY，你得再历练几年才行。
三食堂是古色古香的欧式风格，建筑外面也有好几棵樱花树，整个组合显得古朴又大气。
蔡云磊径直走到了钢琴旁边，开始弹一曲《爱的罗曼史》。他均匀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敲击，跳跃，抚弄，充满了诱惑的况味。
音乐如流水一般，流过大厅，漫过台阶，爬到了建筑外的马路上，又攀到樱花树绚烂的花冠上去了。
蔡云磊手下的音符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爬在脸上痒痒的，又像是能钻进人的骨肉一般，激得人的灵魂都麻麻的。
江晓芙总算知道为什么音乐会要听现场了。录制出来的乐曲，会流失掉许多的回响、余韵，失去许多的情致。
不知不觉，江晓芙的眼眶湿了。往事如湖水一般漫过头顶，她感觉自己要沉下去了，即将在这音乐中酥醉而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