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福福,你回来啦。欢迎回来~~”
救了一时语塞的凌斗的,是带着惺忪睡眼从二楼走下来的林悦儿。看她握着长长的铅笔,大概是在进行原画作业吧。
“喔,我回来了。”
“我口渴了。”
无视现场的气氛,学姐脚步啪答啪答地走到冰箱前,拿出矿泉水,就这么直接喝了起来。
“学弟也要喝吗?”
说着双手将矿泉水瓶递过去。凌斗正要伸手去拿时,被张炳福给中途拦截。
张炳福喝完剩下的水,把空的矿泉水瓶还给林悦儿,边说晚安边走出饭厅。
留下来的林悦儿看着矿泉水瓶口僵住。
“怎、怎么办?学弟……”
她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我跟福福间接接吻了……”
大概没有期待凌斗的响应吧,在他开口前,学姐便脚步不稳地边碰撞冰箱、餐桌椅及墙壁,走回二楼的房间了。
被留下来的凌斗连动的力气也没有,就像往后倾倒似地坐在椅子上。贴着值班表的冰箱就在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写着‘负责照顾辰希的工作’的纸条。
在辰希身边,彷佛会被她朝着目标前进的光芒给灼伤。伹是自己又不愿意离开星夜庄,把一切都交给福学长。凌斗想赶快脱离现在这种左右为难、令人烦恼的状态……
越是去想,感情与思考越是纠结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时间已经来到三点。
时钟的指针总是以同样的速度、明确的脚步淡然走向早晨。
不论对谁,早晨总会来临。
但包围着凌斗的深夜要迎接黎明,还是好一段时间以后的事。
……
“你也该多少有点分寸吧。”
五月的某天放学后,等待着被叫到教职员室的凌斗的,是穆深雪毫不留情的一顿痛骂。
“我只说一句话。”
说了开场白后,穆深雪在胸前交叉双臂,翘着双腿,傲慢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跟平常一样一脸嫌麻烦的表情,‘哪里有问题?’的部分被干净利落地省略掉,直接撂话。
“真是巧啊。我也正想着该有点分寸了呢。”
凌斗想让穆深雪息怒而开的玩笑,反而让她的目光更加锐利了。
“不是问志愿调查的事吧?”
凌斗又丢了一球试探情况。
“我才不会为了那种可有可无的事叫你过来。”
“不,我觉得那跟把蛋放进冰箱里一样重要。”
穆深雪所提的话题,是关于气氛有如十一月的天空般阴沉的星夜庄。
虽然偶尔放晴,但很快又布满沉重的乌云,忧郁的心情便会露出脸来。跟湿湿黏黏的梅雨季一样,挥不去不稳定的空气,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黏附在肌肤上。
原因出在凌斗身上。
——我要搬离这里。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
一切都是因为这句话。
每天不断地想起,每次回想便觉得呼吸困难。明知道果断地决定就轻松了,但知道与决定还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但是,彷佛与凌斗作对般,张炳福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每周有四天会回到星夜庄。寻找猫饲主的事也颇有进展的样子,今早被告知已经找到四只猫的饲主候补。
现在只剩下湘湖、西兴、江陵还没有着落。
大概是个性差异吧,福学长似乎没有特别在意,每天早上取代早安的问候是:
“决定了吗?”
如果回答:
“还在考虑中。”
“那你就好好烦恼吧,学弟。”
福学长就会这么说,然后拍拍他的背。
多亏如此,凌斗并没有独自沉入严肃的大海里。还是像以往一样,被学姐耍得团团转,和龙出云也是每天用聊天室进行对话。
不过凌斗在三天前被龙出云严重告戒了。
——垄罩星夜庄的瘴气元凶就是凌斗。要求你尽快处理。不用回信,只要给我结果。
传来如此唐突的短信。
凌斗回复了充满各种借口,结果还是搞不懂到底想说什么的短信。
——再给我说这种让人想睡的话,我就把你沉到太平洋里去喔。比起大西洋,更推荐距离较近的太平洋的小女仆敬上
收到的是跳出来的小女仆说的这样令人笑不出来的话。
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与辰希之间的关系。早上起床、准备便当,她想吃肉松面包就给她,像这样奇怪的生活虽然并没有变化,但在交谈的时候,就会出现微妙的节奏错乱。
“天亮了,辰希。”
“……早安。”
“哦,早安。”
“……”
“……”
对话间短暂的沉默,让人觉得意义深远。
“今天天气真不错。”
“是啊。”
“……”
“……”
凌斗开始想象,她是不是有话想说却忍着。或者完全相反,说不定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这也让凌斗的心境变得复杂。
一开始假装没发现两人之间的齿轮歪斜,但却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来越歪,甚至因而让星夜庄笼罩着厚厚的乌云。
于是,终于受不了的穆深雪便把凌斗叫过来。连因为嫌麻烦,向来采取放任主义的穆深雪,都忍不住想插手。这是以往没有过的情况。
“凌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面对像醉汉般纠缠不休的穆深雪,苏凌斗以叹气作为响应。
“总觉得很悲惨啊,就连我都要吸着像濒临离婚家庭般难闻的空气过日子。”穆深雪抱怨道。
“老婆上个月才跑回娘家的骆杰老师,正以看到双亲仇人般的眼神看着这里,真希望你能选择一下措词。”
骆杰老师就在边上,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凌斗也是十分佩服。
“就是因为结了婚,所以老婆才会跑了啦。”
“完全是偏见。”
“我才不管别人幸或不幸,但自己绝对不想被牵连进去。”
“这是老师在教职员室里该讲的话吗!”
“就算很会察言观色也还是结不了婚,所以无所谓啦。”
“老师刚刚不是说只说一句话吗?”
“你不要老注意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事。”
“老师你才应该多注意一些细节吧!”
教职员室里老师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凌斗跟穆深雪身上。虽然边工作边摆出一副没兴趣的态度,但大家都竖起耳朵,偷偷注意这边。
就他们而言,这正是穆深雪最喜欢的隔岸观火。谁也没插话。
“哇~~被骂了吧~~这就是你在我的课堂上睡觉的天谴。”
不,除了一个人。
坐在穆深雪对面的语文老师,刘小娜以手撑着脸,愉快地看着凌斗。她一副毫不遮掩的样子,仿佛坐在摇滚区观战。
“小娜给我闭嘴。你就是被学生瞧不起,他才会在课堂上睡翻了。”
“好过分~~深雪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小娜像孩子般鼓着双颊。这动作很适合她,尽管她已经三十岁了。
“凌斗。”
“什么事?”
“给你一项作业。”
“哇,为什么啊?”
“作为你让我感到不愉快的惩罚。”
“呜啊~~真是独裁者的发言。”
有什么作业要特地把我叫来当面传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