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收到了满满两麻袋的红薯玉米和核桃，附带着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信。
林霏大概看了一眼，才明白这两袋农产品的来历。原来是去年她救助过的那个患结石的病人，当时她给了那人一万块钱，那人说要还，林霏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庄稼人老实，术后半年又到了那家医院，打听林霏的下落。
此后逢年过节，林霏都会收到乡下人寄过来的土特产，品种很多，称不上贵重，但是是质朴村人赤诚的一份情谊。
农民不识字，就让自己上小学的儿子写信给林霏，朴实无华的文字中满是感激之情，说他已经快攒够了钱，等今年的收成卖出去后，就能把那一万块钱还给林霏。
林霏回信说不着急，你给我送的这些东西足够抵得上那些钱，就不用还了吧。
农民不愿意，说这哪能，那点东西哪里够。年前林霏果然收到了一万块钱，用层层废旧的稿纸包裹起来的一百张破旧票子。林霏看得心酸，托医院的人找到那农民的电话，打了过去，问了他身体状况，家里收成怎样，孩子成绩如何。最后林霏还是把那沓钱放在信封里，寄了回去，信上说那些农产品挺好的，有机无污染，比大超市里卖的都要好，不如就每年给我寄点吧。
农民应下了，千恩万谢的让林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临近过年，林寒突然来找林霏。林霏去火车站接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青年看见林霏就开始落眼泪。
林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林寒带回家安顿下来，等他心情平复了后，才问缘由。
“我的生意赔本了。”林寒说，“还借了高利贷，欠了别人一笔钱。”
林霏沉默半晌。
林寒见她不说话，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姐，你得帮我。”
林霏苦笑：“怎么帮？”
林寒眼中露出亮光：“你不是在卖器械吗？一定认识很多人。带我入行呗，给我介绍几单生意，我肯定好好干。”
林霏想到认识的一个做国产腔镜的老板，点了点头：“你要是想进这行，我可以带你。但做生意不是这么容易的，你得懂得坚持。”
林寒一口答应。
林霏带他认识了那个姓徐的老板。林寒兴奋地跑工商，自己成立了公司，从徐老板那里进货，贴牌后售卖。
林霏相信徐老板的货，虽然是国产的东西，耐用性可能比不上进口，但品质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一切筹备完后，林霏就领着林寒去见了地方的一个主任，没说是自己弟弟，只说是熟人手里有一批镜子，国产品牌，价格便宜，售后也有保障。
主任卖林霏的面子，说既然是你介绍的，我们肯定放心。单子很容易就成了，看得林寒咂舌。
“原来姐你的名字在这行这么好用。”林寒狗腿地帮林霏拿包。
林霏笑：“好用也是这些年辛苦积累下来的名气，不然谁会无缘无故信任你。”
林寒点头，拍了几句马屁。
林霏又给林寒介绍了几个单子，林寒只要过去给主任看下产品，主任几乎都说没问题。林寒私下觉得这行的钱真好挣。
弟弟的事安排妥当，林霏感到自己跟家里也有了交代，不说回去后能扬眉吐气，至少也算得上个功臣了吧。
年关将至，拜访完客户，手头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周末林霏窝在家里看书，突然收到县城某个主任的电话，问她之前介绍的那个国产镜子经销商是怎么回事，镜子出了问题，现在人都联系不上。
林霏一听就有些慌，忙安慰主任说不要着急，我这就跟他联系。
林霏打了林寒的手机过去，果真是关机，咬了咬牙打微信电话，还是没有接听。林霏没有办法，就联系了徐老板，先赔礼道歉，然后问能不能派一名工程师去XX医院，主任手术中设备出现了问题，需要人过去解决。
徐老板还算客气，说他们只是生产商，医院使用过程中的问题要找销售的那家经销商，他们是没有责任的。
林霏就陪笑说能不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例外一次，她也知道这事不该他们管，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直接找的他们。
徐老板最后叹气，说看在咱们私下的交情上我才同意的，以后你看人得看准些，不要再介绍这种挣了钱就跑的货色。
林霏只能满口苦涩往肚子里吞，她也不能跟人说这撂挑子跑路的人就是自己亲弟弟。
徐老板派了工程师去XX医院，给主任更换了新的设备。
主任对此颇有微词，总是跟林霏抱怨：“买完设备就找不到人了还可以？”
林霏不停道歉，心里无比悔恨。
这件事完了后，陆续又有主任找到林霏说之前的腔镜经销商联系不上人了，问她是怎么回事。林霏焦头烂额，把徐老板的电话给了所有林寒接触过的主任，背地里给了徐老板一笔善后费。林霏提前请了假，带着一腔怒意回家，恨不得把林寒那臭小子找出来，狠狠用皮带抽一顿。
怒气冲冲的林霏回到家，没有找到林寒，林母先迎了上来，接过她的包问小寒是不是给你捅了篓子。
林母脸上的表情有些讨好，陪着小心看她脸色。
林霏冷笑：“他捅的篓子可不小。有那样做生意的吗？人家都是看着我的面子才买他的东西，现在出了事，摊子一扔，找不到人，让别人怎么想我？他打着我的名号去招摇撞骗，以后让我在这个圈子怎么混？”
林母还想说什么。林霏打断她：“妈，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能偏心。这是人品问题，你要是不让我好好教训他，他以后会走很多弯路，等你后悔的时候就晚了。”
林母欲言又止。林霏在气头上，看不出她表情的异样。
屋子里的林父突然开口，说：“你弟弟离婚了。”
“啊。”林霏惊讶，满腔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他去找你之前。”林父说，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孙耀琦主动提出来的。小寒没有说什么，就同意了。”
“是因为餐馆倒闭，她才要离婚的？”林霏问。
林父点头：“主要原因还是她嫌你弟弟挣不到钱，跟着他只会吃苦。”
林霏冷笑：“这些年她哪里吃过一丁点苦。”
林母已经哭了起来：“小寒欠的那些贷款，也都是为了她，她却说走就走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等小寒回来，你跟他好好谈谈，包括在北京的事。”林父说，站起身走了出去。
林霏扶着母亲，心中百味陈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