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榕出密室时脸是白的。
她给坐到椅子上的颜徴扔了一瓶药,站在他背后。
“不怕解了毒我不让你走?”颜徴看了一眼药瓶,又看自己的折子去了。
“能给他上药,我信你人...我信你还有点儿良心。”李见榕走过去撑着书桌,弯下腰,“我能让周标一党要不走人,还能让陛下不怪罪颜羽闯府拿人,但你要把这人给我。”
颜徴面色不变,不回答她,道“问出什么了?”
他不逼这小太监,不代表不想知道点什么。
“全部。”李见榕这话的意思也是在明说,要拷打,要质问来找她,这人的秘密自己全知道。
“你倒是胆子大。”颜徴放下折子,撑着脸转头看她,眼瞳漆黑,“要不你把知道的告诉我。我也能让他们要不走人,我也能让陛下不怪罪,我还能送你回家。”
......
他原本真只是想逗她,没想到这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可以。”
颜徴眨了眨眼睛,“这么爽快?”
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李见榕目前唯一的助力算是只有尤长书一人,她这身份连皇宫都进不去。不嫁李盛裘,眼前这人算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
她要让颜徴为己所用。
“把他伤养好,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好。”颜徴一笑。
李见榕出了颜徴在国公府的卧房,松了口气。
她借国公府让小鑫子休养恢复,在寻个由头让小鑫子合理的到自己,也就是尤昭身边来,是早就打算好的。
她只是惊讶,在被赐死前软禁的十一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日群臣逼宫她在殿后屏风,下诏时自己已经心如死灰的回寝宫收拾收拾准备去封地了。
可最后一道赐死令一到,一切都没必要了。
她原以为,父亲是被逼着没办法,真要杀她。现在才知道,更惊讶,京中流传的四道诏令,第四道,却是来自太后。
她即心惊,又心冷。
按小鑫子的说法,钦天监十一日前便上奏天有异象,预言有赤邪星冲撞紫薇,矛头直指皇室外戚,皇后禁足,她的软禁便从那日开始。
这段时间只有小鑫子守在紫坤殿周围,连皇后都被禁足,只有宁妃派来看望的人进过殿,接着在紫坤殿被搜出通敌西夏的信件,由此定罪皇后。
群臣激愤,请求废后,父皇不敢违。
第十一日,守在紫坤殿的人撤走了。她跑去朝堂,不知钦天监的预言是否应验,只见群臣上书赐死皇后,废位公主。
最后,太后补了一刀,杀的自己。
李见榕魂不守舍的,太后,太后。
太后那般慈祥温和,只有自己这一个孙女,从小爱惜着心疼着呵护着,这十几年的相处怎会作假,为何会…
软青见门开了,飞身上楼,见到魂不守舍的李见榕一愣,又收敛了神色,朝连赢道,“小姐我自己送,你守在大人身边,小心对方留着后手。”
树枝上的连赢还是侧躺着,懒懒的回了句,“哦。”
李见榕奇怪,软青怎么了?她平时,话很少。
只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被软青揽住身子飞进了夜幕,软青伸手极好,寻着京城里铸造结实的小楼飞奔,一路无话,安稳的落在了尤府东厢房的后院。
李见榕感觉软青比去时多了一点急躁,许是这身份不用在遮掩,身手行事也不在克制了。她没多想,转身去寻湖绿澈蓝,却被软青一把拉住。
李见榕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只见软青皱着眉,小声道,“小姐,你的眼睛。”
她一愣,遭了!
李见榕转身就去了后厨,自己中午才带回来药熬着,一心想着入国公府的事,在房间里制晕厥珠和浸骨散忙到夜晚,竟忘了用药!
她此刻背后一片冷汗,小鑫子从前也不知道自己赤瞳,说话时未有异色,到她刚出门软青便看见了,还让连赢不用跟来,说明是那段时间眼睛出了颜色。
想起最后是跟颜徴说话,她心下一沉。
这人是个不露悲喜的,说话时未有一点奇怪的神色,他到底看到没有?
她从前赤瞳的事情只有父皇母后知道,每月用药遮掩着长大,从未生变故,若颜徴见一个人突然眼睛变了颜色,一定...也会被吓到吧!
李见榕疯狂安慰自己,颜徴也是个人,这都不惊奇一定是没看到。
她胡乱的喝了口早已凉透的药,渐渐平静。
颜徴不是人。
他看到了也可以装作没看到的!所以到底看到没?最后跟他说话时他到底什么表情!她越想越冷,这人逃婚三年,性子变了不少,自己也说不准了。她回头想找软青问问,只见那人还远远的守在后院。
是了,她说自己只用保护小姐,小姐的事不想说便不用她知道。
但从软青在密室里说的话,和在门口不露声色替自己掩下异常,她早就对这有傲气有骨气的女子信赖了不少,她走过去,眼睛的颜色已经正常了。
“谁都不要说。”
“是。”软青毫不犹豫,坚定道。
“小姐。”湖绿见门打开,取了个火折子照亮。
李见榕用水洗了洗脸,“今晚没事吧。”
澈蓝低着头有些抖,湖绿摇摇头,沉稳道,“灭灯之前所有人都被奴婢应付走了,没有变故,晚间二小姐非要来与你一起睡...”
“我去...”李见榕手一顿。
湖绿笑道,“许是早时被军令府的事吓着了,一个人睡不着,多亏了澈蓝。”
李见榕松了口气,擦干手,只见澈蓝头埋得更深了。
“澈蓝怎么了?”
“我正不知如何应付这二小姐,没想到澈蓝拉下帘子,装作是你,喊了声,‘再吵就放狗了!’”
湖绿憋住笑,补充,“语气还颇像小姐你。”
澈蓝抬眼见小姐眼里有笑意,不像是会责怪的样子,不再害怕了,只是小声道,“二小姐怕狗的...”
李见榕笑了出声,这澈蓝平日里胆子小,但当日替她拦住药,又敢忍下恐惧答应陪她骑马,是个关键时刻敢挺身而出的人。
勇气,从来都是最难得的。
李见榕笑着,眼睛瞥见了一旁书桌上放着一个大盒子,问是什么。
“前几日夫人不是问了小姐你想要什么东西吗?今日铺子做好了就送过来了,是最上乘的琴。”
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刘氏怕自己进了京城处处拘束,自己在府里呆着无聊,问了句自己要写什么东西解闷,就当是刚刚过去的年的红包了。
她从前在宫里的爱好就是捣乱,毁容之后她性子大变,因为见过一次河清抚琴,之后唯一能让自己坐的住的就是一把古琴了。
主母是个大方的,想必这琴价值不菲。
李见榕心下有些开心,她见父皇孤家寡人,从来都知道,要成大事,需要伙伴。自己今世如此多的伙伴还有如此体贴的亲人,就算知道了那些事,她也不怕!
她把这三个丫头的手叠在一起,自己的方最上面,湖绿的火折子发着光,小姐的眉眼在光影里越发好看了,“今日多谢了你们三个,以后的路咱们一起闯。”
软青心里一动,看小姐的目光微动,甚至有些泪光。
湖绿轻轻点头,眼中赞许,不愧是若姑娘的孩子。
澈蓝有些懵,这小姐是要上战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