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鑫子...真是太监吗?”连赢问道。
这两人自然是不能离李见榕和颜徴太远,自进衮州便悄声隐在暗处,自然那郑员外家的筵席也无福消受。
软青点了点头,不多说。
小鑫子自从上元节之后进了思归坊养着,就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否则也不用连赢来问,自己就出手了。
她一开始也奇怪,为何这从前玄阳公主的贴身太监会对尤昭那样好,唯命是从不说,谈话间似乎就像老友。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自己不也挺喜欢小姐的吗,也就不担心了。
许是知道小姐的母亲和他旧主的母亲有旧,如今逃出了宫,逃出了前军令一党的手心,的确无处可去才投靠小姐也说不定。
见连赢不说话,软青又问道,“有何不妥吗?”
连赢摇了摇头,想起了青州外,衮州行车时,还有现在颜徴的举动。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兄弟似乎连个小太监的醋都吃。
软青皱了皱眉,正欲细问,就见小姐有些气鼓鼓的从颜徴房里走了出来,也起身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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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小姐的方子怎么调的?”陆廷对这些养生的东西很感兴趣。
小鑫子离了李见榕身边有些安静,筷子握在手中,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方子?”
陆廷这才想起来那日来送药的是软青姑娘,许是小鑫子那日并不在尤昭身边,不知道也不奇怪。
那日夜里他去送机关钥匙,看得出来大人回了房间脸色苍白,耳根发红,许是喝了酒胃有不适,却还在跟连赢说着盗文书的事情,一会儿就见软青姑娘送了汤药过来,大人接过就饮,倒是好受些了,第二日也只是有些头疼,也没发烧。
那王员外见最金贵的两贵客没来,虽有些惋惜,但这几人见穿着谈吐也并非普通下属,说不定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尤其那白白嫩嫩,长的端正的那位,京中地方之事聊起来也颇为熟捻,定也是个上头说得上话的,便更尽心尽力了些。
这顿饭倒是吃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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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李见榕坐在镜前,这镜不似女子的梳妆镜,多亏姣娘手巧,这几日为她束发冠玉,描眉贴须。
刚刚软青来禀,下午时飞了信鸽出去,今晚田亚果然差人来说将他们明日安排给了又一位想来拉拉关系的豪绅。
姣娘替她将粗眉卸掉,手顿了顿,无奈的笑了笑,“公子把眉放平。”
姣娘行事谨慎,两人独处时也唤公子。
李见榕一愣,自己想事情的时候也爱皱眉了?
姣娘十分懂人心思,出言开解,“公子这几日为今日一战筹谋,此刻临行,担忧的应不是前线,而是后方。”
李见榕无奈道,“姣娘知我,田亚此人我定要换下,只是这几日什么人都见多了,更觉得无人可换。”
如今众人皆以为田亚军功在身,又将得贵人相助,迟早高升,这荣平知府一职都想来争上一争,李见榕开始两天还带着小鑫子欣然应约,后来想明白了也就不去了,如此以贿赂升官之人,怎能一心为民呢?
姣娘想了想,“公子可知道一姓白的知县?”
“没在这几日的宴席里见过,你说。”
姣娘道,“这白孝梅早年过了乡试,高中举人,后赴京赶考之时因家中有丧,不顾劝阻坚持回乡守丧了三年,只落得个知县一职,又因为直言敢谏,清廉高洁不得重用。若不是有举人才名和爱民名声,这知县之职都保不住。”
李见榕心道这衮州竟还有如此人物,若真是如此,定要见见这人。
她忙叫停卸妆的手,道“麻烦姣娘,此事紧急,今晚就得去见见。”
她虽心里有一环又一环的策略,但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的计策只是理论上可行,每环来执行的人却总是想不到合适的。
姣娘温和的笑了笑,眼神温柔,似乎看见了故人的影子,她又拿起了乌黛。
“还有一桩事,放不下心。”
“公子直说。”
这是李见榕最担忧的,“南下这么久了,西夏不可能不得消息,虽然为防有变一直不换田亚,但那西夏太子也会看不出蹊跷吗?”
“这...姣娘揣测不了......”提起故国,姣娘语气有些沉重,“但不瞒公子,天下对这西夏太子形容颇多,但姣娘曾见过一次。”
李见榕抬起头,提起这西夏太子,她首先就想起那句“皇帝何故造反呐。”
再想起上元节的刺杀,那太子远在西夏,竟还能派出杀手潜进京城,勾结当朝亲王,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
心里不禁一阵寒意。
她从镜子里看姣娘,见她神色落寞,似在回忆往事。
“那时我与榕若带着这几个还年纪尚小的姑娘北逃,即使榕若颇通医理,教我们以草药捂鼻,但那时正逢盛夏,逃至西夏瘴气林时还是险些走不出去,就是那时偶遇了正在瘴气林修炼的医宗,那时他身边还带着个小娃娃,才四五岁的样子。”
“就是西夏太子?”李见榕有些好奇,杨步珏不是河清的弟子吗?怎么会和寺术在一起?而且才四五岁就进了瘴气林,不怕对身体有损吗?
“是。”姣娘点头,“医宗一眼就看中了榕若,忘了说,你母亲的确是妙娓阁最聪慧的女子。他说让榕若拜他为师,他便带我们出瘴林。”
李见榕抽了抽嘴角,她还以为寺术是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圣人,原来也是有条件私心的。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条件,她们本就逃命之人,能有一个安身之地,甚至做天下闻名的医者寺术的徒弟恐怕求之不得。
“但你母亲不愿...”
“......”
李见榕暗道自尹鉴善之后就告诉自己不能以己度人,怎么又犯了这个毛病。
“……讨价还价,就说做他弟子一年。”姣娘眼眶有些红,“若不是为了我们,你母亲那极爱自由不受拘束的性子,怕是一年也不愿意。幸好那小娃娃也喜欢榕若,一口一个‘小叔’求情,医宗才答应。”
“对了,那时医宗并不唤太子小字。”
李见榕笑道,“唤小字都是自谦,堂堂太子却从来以小字示人,有些说不通,难道他大名‘杨大笨’不好意思说?”
姣娘闻言笑了出来,知道这孩子逗自己开心。
李见榕有些好奇,“那他大名叫什么?”
“作为皇子,被赐这个名字确实寓意不好。”姣娘想了想,“单名一个‘让’字。”
李见榕挑眉,思索着这‘让’字的深意,嘴里也喃喃念了出来。
“杨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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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亚今早醒来就见窗外的一棵金贵的迎客松上停了只不吉利的黑鸟。
他想着叫人将这败他兴致的臭鸟打走,叫了三遍“来人”,还是无人来应。
“这帮下人!”田亚随手抄起棍子就出了院子,瞧清院中两人时,手一抖,棍子砸在了地上。
“陆...陆大人。”
那中年人眉目严肃端正,沉声道。
“田知府好记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本官。”
百姓清早赶着采买新鲜的蔬菜,路过知府时还有些奇怪,都说“日不上三杆,月不出三更知府衙门不开门”,怎的大清早就被军荣平军团团围了起来,在这衮州还有哪家人物敢这样的?
“难不成老天开眼了?”路过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见这阵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