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你。”颜羽勾唇,撇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神色恍惚,瞳孔微动。
从没见过盛亲王这个样子,颜羽欣赏了半晌,说了句,“该。”跳窗下去了。
软青横抱着澈蓝,颜徴挡在李见榕的身后,颜羽落地,负手走在李见榕另一侧,她算是知道她哥的心意了。
“大人。”软青突然停下脚步,“尤家除了丞相都不知道小姐赤瞳。”
闻言颜羽愣了愣,看着李见榕的背影的眼神有些复杂。
李见榕低着头走在前面,身形摇摇欲坠,似没听见。
颜徴轻唤,“你...”
算了,他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
李见榕抬头呆呆的看着他。
“闭眼。”颜徴面不改色,直视前方,抬脚迈过门槛。
“颜相!”见大门打开,尤长书头发有些乱了,见着颜徴抱着昏迷的女儿出来了,心下一凉,险些就要站不住,被尤轻扬扶住了。
“她没事。”颜徴沉着脸道,看了眼软青,“只是贵女的...”
他感受到了怀里人的战栗,低了低头。
尤长书松了口气,但见澈蓝胸口的血渍,一惊,“这...”
颜徴道,“颜伯父,为免再生变故,让召礼带她去国公府府养伤。”
尤相缓缓回过神,如今国公府的确比相府安全。“好好,那…让我带走这家仆好生安葬吧。”
颜徴点点头,抱着闭着眼的李见榕上了马车。
颜羽看了一眼街上的骑兵,又看了一眼楼上僵持的天机营,感受到颜羽的眼光,僵持着的天机营士兵抬了抬手。
颜羽手上挽着鞭子,大声道,“弓拿稳!箭对准!好好陪着!人家撤了再撤!”
“是!”楼上的人大喊,气势十足。
颜羽转头,面色温和了很多,“伯父,颜羽送您。”
“公子,回国公府?”车夫问。
颜徴看了眼前这呆住的姑娘,叹了口气,“去左相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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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车从长安街行至西林河道,靠近京郊,空气渐渐清新了起来。
“我错了。”李见榕屈膝坐着,手上是血。
能开口了,颜徴暗暗松了口气,道,“是。”
“我不该激怒他。”
颜徴想问,她究竟说了什么能让李盛裘下杀手,但他知道不问更好,让她身陷如此险境,还有一大半原因在自己,盛亲王向来忌惮自己,如今他突然觉得自己甚至远远低估了李盛裘对自己的敌意。
“我也有错。”他不是在安慰,是实话。
李见榕低着头,“谢谢。”
她的确不想回尤府,她永远不想见尤轻扬,也不敢进厢房,她会想起澈蓝。
突然道谢,颜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都习惯这姑娘没大没小没心没肺了。他想了想,“我答应过颜伯父,不会食言。”
“公子,到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颜徴愣了愣,瞳孔的颜色竟然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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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比国公府小些,构造设计却更接近自然,几乎没有雕琢的痕迹,就似自然田园,竹林芭蕉无人打理,肆意生长,水中的柳絮也无人去捞,石阶假山上都生了青苔。
“带她去兰苑...”左相府女侍婢极少,他觉得沐浴两个字说起来有些奇怪,就只将她交给侍婢就去了书房。
此时已是深夜了,软青还没回来,看来今夜尤府也不太平。
颜徴看了一会儿,开了门去透透气,就见老一些的嬷嬷端着姑娘家的衣服往兰苑走。
“万嬷嬷。”他看着嬷嬷手上的衣裳。
“公子?”万嬷嬷停下脚步。
“那件蓝色的别送了。”
万嬷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是因为那姑娘来时一身浅蓝,以为是姑娘喜欢才去翻了一件。“那就用羽小姐的?”
都是红色啊。颜徴搭在栏杆上不自觉的手不自觉的紧握着。
万嬷嬷看着颜徴沉吟着不出声,道,“府里实在找不到女子的衣裳了,要不,用公子以前的衣裳?也不穿了,大小也合适。”
万嬷嬷从小陪着颜徴长大,颜徴十六岁入朝立府,她便跟着替颜徴打理这左相府,也清楚十几岁的衣服也一直没扔。
颜徴的衣服一向简单淡雅,大多都是白色,蓝色。女子穿并不是很违和。
还犹豫着,只见兰苑跑来一个小姑娘,“还找不到换的衣裳吗?”
那姑娘还在水里泡着...
万嬷嬷看了一眼楼上犹豫着的公子,“没法子了,就这一件蓝色的裙子还是翻了半天才找到的。”
颜徴松了手,“用我的吧。”转身快步进了书房。
万嬷嬷倒是愣住了,她以为公子会让她把这蓝色衣服送去的。
“万嬷嬷,怎么了?”见万嬷嬷一副吃惊的表情,小姑娘问。
万嬷嬷万回过神,摇了摇头,笑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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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里太多植物,如今春意正浓,虽还未入夏,但夜间的虫鸣声,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与护城河外的京郊不相上下。
“府里是不是太吵?”颜徴靠在廊外的柱子上,一身寝袍,没睡着。
“你不是爱热闹吗?”连赢躺在树枝上,懒洋洋的。“吵着你了?”
“没有。”颜徴揉了揉眼角。
连赢睁了眼睛,撇了颜徴一眼,“放心,也吵不着她的。”
他真不是故意揶揄,他想着颜徴本来就睡的很浅了,他都说了自己没被吵到,那那姑娘也一定不觉得吵。
颜徴低着头想了想,“你还是睡着吧。”转身去了兰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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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儿,过来!”
李见榕愣了愣,远处那明黄宫装的人,是在叫自己?她看了看周围,是绿瓦红砖,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飞,阳光明媚,却让她看不清景物。
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谁,但往前走一步,那人就变一次,直到变成一位银白色的身影,她不往前走了,银杏叶也不落了。
为什么就站着呢?
这是梦,没关系的。李见榕告诉自己。
她眯了眯眼睛,还是往前一步。
脚步刚落,只见那银白色的身影突然变成了玄色,那人的样貌突然清晰起来,竟然跟自己长的十分相似,那人手举一把长弓,箭羽火红,箭尖指着自己。
跑!跑!快跑!
她忘了这是梦,转身欲跑,持弓人却又在眼前,手松箭出,那箭朝自己心口飞来。
“醒醒...”
李见榕猛然惊醒,手覆在左脸上,额头都是冷汗。
眼前是颜徴。
“疼......疼...”
颜徴皱了皱眉,难道今日她受伤了。
她看着眼前这女子,她穿着自己十几岁的衣服,还有些大。
“脸...”李见榕的捂着脸,别过脸去,带着哭腔,“别看了...”
颜徴一怔,垂下了头。
深夜如此,的确于礼不合。他忙起身,脚步有些急促的出了门。
“被赶出来了?”连赢撑着头,幸灾乐祸。
堂堂晋国左相,风姿卓绝,名满天下。如今被人家小姑娘赶出了房。连赢没见过这样的颜徴。
颜徴淡淡的看着他,“你进过软青的房吗?”
“喂!”连赢坐了起来,“你...你还能还嘴的?”
他不是应该不搭理他吗!他都习惯他不搭理自己了竟然还回嘴!而且他晚上这样睡是练功好吗!
颜徴扯出一抹很敷衍的假笑,“看心情。”
“我们什么时候走。”门里传来声音。
颜徴收了笑,站在了门前。“随时。”
“我想尽快。”李见榕低低的道,听起来还是有些抖。
“那就明早,你休息好。”颜徴轻声道。
“我的药...”
她在思归坊和尤府都有三马车备好的东西,现在身上除了一块兵符什么都没有。
颜徴很耐心,“软青会带来的。”
李见榕靠着门,想不到什么没办的了。
“我不会再错了。”她低声说。
风有些凉,但很舒服。一门之隔,颜徴甚至能闻见李见榕发上的茉莉香。
他轻轻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