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莹想了想，反问道：“大哥，你想要亲自送我回帝都，这可以理解。不过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顾飞瞪大了眼神，梗着脖子道：“家里人多，各色人都有，他们可不好相与。如果有人欺负你，至少有我站在你背后。”
“欺负？”
顾莹噗嗤一笑。
“虽然我不在帝都长大，不过一旦回去总还算是一个主子吧。大哥你说，都有谁会欺负我？”
顾飞刚想张口，顾莹已经扣着手指说了下去。
“我回去以后会接触到无非两种人，家里和家外。”
“对于帝都星凌城，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回去后短期内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估计没什么外人会专门找上门，来欺负一个他们并不认识的女孩吧。剩下的能欺负我的，也就是家里的平辈和长辈了吧？
“如果是家里的平辈，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如果是家里的长辈，那么大哥你在和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还能像对待敌人一样，一刀把他们脑袋劈下来不成。”
咳咳！
张大娘子咳了几下，连忙走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道：“姑娘，您说话小心点。这些话要是被传出去甚至传进您家长辈的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顾莹嘻嘻一笑。她并不在意，望着一脸若有所思的顾飞，继续说下去。
“而且，大哥你就算送我回到帝都，又能陪我过几天？还不是得马上南下前往星落或者其他地方？”
“你护着我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无论以后是福是祸是好是坏，迟早我都得自己一个人面对，不是吗？”
顾飞被说服了。他沉默了片刻，习惯性伸手揉了揉顾莹的长发。
“那哥哥先去南边把其他事情作完，再回帝都陪你。如果真的有人胆敢欺负你，你等着，哥回去给你报仇。”
顾莹扑哧一笑，开心道：“嗯，我知道了，你其实真不用担心我的。”
她朝雷二招招手，“你们一起走吧，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顾飞和雷二相互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去早回，四个字说的轻松，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顾飞是这次岩锤阵亡士兵迎灵回乡的全权安全指挥史。此次回来的目的除了安葬自己父母的骨灰外，还要四处监督其他士兵骨灰的回归情况。确保它们准确地送到相关的亲属或者家族里。
这是个十分繁琐且费神的任务。
普通士兵们大多不认识字，因此遗言上留下的地址不少都语义不明甚至是错误的。
从往年的经历来看，每次迎灵回乡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骨灰是找不到亲属甚至家族认领的。
这些骨灰通常只能在他本人写下的大概地址附近找善人认领，起码逢年过节有人给他们上柱香。
如果连善人都实在找不到，那还得重新把它们带回到岩锤去，和他们的同伴埋葬在一起。
“张娘子，一路上小莹就多多拜托您了。”
顾飞走上前给张大娘子深深鞠了一躬，吓得她赶紧闪开，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是了。”顾飞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对顾莹郑重地说道：“小莹，黑夜这头小象我也要带走。我想路上把它驯成一匹战象。”
训成战象？
这种话顾飞已经说过不少次，顾莹并不意外。
她下意识地摸摸一直粘在自己身边精神焕发的小象。虽然心里很是舍不得，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我把它带回帝都，也只能将它困在一座小宅院里。还不如让它跟着大哥你四处行走天下。”
顾飞点点头，暗暗地松了口气。
一路以来他可是观察了黑夜很久，和雷二细细讨论后觉得这是头潜力很大的象。只要训好了，等以后上了战场，它就是头无坚不摧的怪兽。
尽管如此，看着黑夜和顾莹深厚的感情，顾飞并不想把小象强行带走。
万幸的是，顾莹虽然不舍，但终归放手了。
顾飞笑安慰道：“别担心。它以后肯定会和追风一样，成为一头帅气的战象的。”
“下次我回帝都时，一定把它带回去看你。”
兄妹俩又聊了一会，顾飞和其他人交接完毕，麻利地给小象套上缰绳，头也不回硬拉着它向南而去。
“姑娘，公子他们已经走远，看不到了。”
白泉小声提醒道：“船马上要出发，其他向北走的人都已经登了船，该我们了。”
顾莹莫名地觉得心空了一块，她黯然地收回目光，点点头轻声说道：“知道了，走吧！”
这是条官船。早在昨天，车队明确今天能抵达望江码头时，顾飞才派人快马加鞭赶来定好了舱位。
顾莹们三人的房间在第二层的中间，周围住的都是岩锤的女眷。外圈则是一起往北走的岩锤将士，安全方面倒不用担心。
她们上了船，很快被领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莹四处看了看。
房子不大，堪堪能睡得下她们三人。不过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而且被褥卧具什么都是新的。
顾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姑娘，骑了一天的象很累了吧？要不您先上床休息一下。”白泉说道：“等到可以吃晚餐时，奴婢再叫醒您。”
顾莹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很累。”
她看了看白泉脸上的神色，反过来劝道：“你脸色不是很好，如果觉得累或晕船，就先休息吧。”
“我想到甲板上看看风景。一会张大娘子安置好马回来，你记得让她不用担心。”
说完，顾莹就出了房间，信步往船头的甲板走去。
白泉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哪敢让顾莹独自一人四处乱走。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坐船，心里也正好奇着，赶紧摇摇晃晃地跟了上来。
这会船刚上客，到处乱哄哄的。和顾莹一样有着闲情雅致的念头的人并不多，她往船头一路走去并没碰见几个人。
走进甲板的一刹那，顾莹愣住了。
甲板上并不是空的，前面已经站了两个挺拔的男人。他们正背对着她，遥遥的望着星澜大运河的东面，不知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听到顾莹两人的脚步声，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循声望来。
看到顾莹的一刹那，两个男人眼里闪过些茫然，他们互视一眼后，眼里掠过惊讶。
“原来是你们？好巧啊。”顾莹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不可能！这样你还认得出我们？”
“当然。”顾莹不解地点点头。
不就肤色变了变，又不是烧了成了灰，怎么会认不出来？
对面不可思议地呵呵干笑。
“你是顾莹顾姑娘，我没叫错人吧？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顾莹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旁边目瞪口呆的白泉。
她点了点头，赞同道：“是我。这世界还真是小。当初边境一别，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两位。”
这两人，当然就是她在岩锤挖坟时遇到的颜五和柳二了。
听到顾莹提及边境两字，颜五和柳二眼神不由一缩。他们飞快地四下张望，发现这里没其他人后，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颜是国姓，边陲对他们来说是禁地。”
顾莹目光闪了闪，瞬间想起顾飞的话，不由心里警铃大作。
她眼珠滴溜一转，随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幸灾乐祸地啧啧啧开口。
“柳二是吧？看样子你和你家主子近期去逛了不少名山大川嘛！瞧瞧这皮肤，都快晒得和我一样黑……红了。”
距离她上次挖坟时遇到两人，已经过了快三个月。最让顾莹念念不忘的，正是颜五那身比自己还要白皙的皮肤。
没想到三个月过去，再次相遇时，他们彼此的皮肤看起来已经是半斤八两。
“只惦记着肤色，果然是幼稚的女人。”
看到顾莹那幸灾乐祸的眼神，颜五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