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奇搭起箭,瞄准着斜下方的猎物:一头成年的如牛犊般大小的霍德曼黑野猪。
?漆黑且光亮的鬃毛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弯刀似的獠牙,配合着嘴中呼出的白色雾气有规律的拱着树根,猪尾巴得意的摆来摆去,仿佛再为找到食物而庆贺。
?俗话说:“打虎要靠胆,打猪要靠板”这板就是棺材的意思,要不是饿疯了,作为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他才不会招惹以报复手段凶狠而出名的霍德曼野猪。
?“嘿!好消息是逮着一个离群的霍德曼,坏消息是我的捕猎技术实在太菜,老天保佑啊,就让我成功这么一回吧。”瑟瑟发抖的少年在树上冻得直哆嗦,在自己的祈祷下,缓缓地拉满了弓,对住了野猪的右眼。
?“中!”命运之神似乎回应了他的祈祷,修长的箭如闪电一般向野猪奔腾而去,随着野猪的一声怒吼,玉奇就看到自己家那带着倒刺的箭镞不偏不倚的插在野猪的眼眶中。
?“吼!”
?“太好了!”少年兴奋地朝野猪挥了挥拳,高声道:“笨猪,我在这儿!”
?靠着那呼扇呼扇的大耳朵,外加自己超强的听觉,霍德曼野猪用自己仅存的左眼,带着怒火的眼神朝着少年扫去,随即调转身形,后蹄子狠狠地在雪地上来回摩擦,做着冲刺的前奏。
?少年一哆嗦,还是被吓到了,搭上的第二支箭射偏了,仅仅命中野猪的耳朵,而这更加激发了野猪的凶性,径直向玉奇上的这棵树发起了死亡冲刺。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嗷嗷嗷!”野猪只觉得前蹄被冰冷的牙齿死死咬住一般,而暖暖的液体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冲刺的速度也随之变缓,但是惯性还是让自己那厚重的大脸,直接和直径两米五的大树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咚!”大树震了震,而少年也在树枝的支撑下没有掉落树梢。
?撞得七荤八素的霍德曼野猪摆了摆头,看着前蹄那巨大且冰冷的捕兽夹,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再次猛撞大树。
?“咚,咚,咚……”
树上的雪花簌簌掉下,有的洒在野猪流血的眼眶中,有的落在少年的脸上,身上,以及后脖颈。
?“我的天呐,这么狂野。”少年如抱住即将分别的情人一般,亲密地搂着大腿粗细的树枝,他只觉得这大树竟然如同暴风雨里在海上航行的独木舟一般,随时有可能被汹涌的波涛吞噬一般。
“嗷嗷嗷……”
一刻钟后,野猪停下了撞击,身上以及眼中的血已经冻成了冰,大树却依旧岿然不动,它警惕地瞅了瞅树上的少年,仿佛叹了口气般,后蹄子踩着自己原先的脚印,缓缓向后退去。
“不能让它跑了,不然被别的猎人发现了,我就真的为他人做嫁衣了。”正寻思着,他松开了树枝,悄悄从箭袋掏出一只箭,缓缓搭上。
“吼。”得意的怒吼声响起,少年暗叫不妙,没想到霍德曼野猪是诈退,等待着就是这个时机,它忍着前肢的疼痛继续向大树发起猛攻,鲜血顿时又从伤口涌出。
“咚。”玉奇只觉得天旋地转,从树上掉下,随着一声闷哼,四脚朝天的躺在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垛,但可惜的是木弓的弓弦在下落过程中被树枝挂到,折断了弓身。
野猪晃了晃大脑袋,一步一步缓缓向树后的草堆踱去,少年痛苦的从草堆上站起来,眼睁睁看着那凶兽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想拔腿而跑,但是双腿却因恐惧而无法动弹。
“我就说我不是打猎的料,他们还非叫我子承父业,多新鲜啊。”少年绝望的拔出腰间的猎刀,指着野猪,“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们怎么打我我也不当猎人了。”
野猪后蹄子往地上来回摩擦了几下,嘴角一咧,仿佛知道了这人类幼崽黔驴技穷了一般,随之奋力向玉奇冲来。
望着那呼啸而来的庞然大物,玉奇的心中忽然变得轻松,但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握猎刀,心脏伴随着剧烈的跳动,大脑急速的运转,刹那间,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盖过野猪怒吼的咆哮,手中的猎刀被不知名的蓝色火焰包裹了起来,光芒顺时照亮蓝了雪地,周围的温度骤升,而少年眼中野猪的速度仿佛放慢了一般,缓缓抬脚,下落,抬脚,下落……
“呀!”少年不再犹豫,身子闪到它一旁,带着火的猎刀猛地向野猪的独眼刺去。
高温的猎刀如切豆腐般的顺着野猪的眼睛,捅入它的大脑,而刀身上缠绕的火焰则伴随着皮肉烧熟的“嗤嗤”声停止了跳动。
“嗷……”野猪无力的闷哼了最后一下,四肢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咚。”的一声伏在地上,再起不能。
“呼呼呼。”少年穿了喘粗气,惊魂未定的拔出了猎刀,而刀身还微微发红,夹杂着猪血的腥臭味。
“这是发生了啥?”玉奇将猎刀又往野猪的脑壳上捅了好几刀,确认其真的死了后,身子往野猪尸体上一靠。
“哈哈哈哈哈,管他的,反正小爷我活了下来,回去就和老头子他们说,我不干了。”
少年起身,费力的把野猪身上的捕兽夹掰下,收回到包裹里,之后将事先放在树后的带着小木轮子的木板扔到野猪面前,艰难的将其挪到木板上,用绳索捆住。
少年吹了一声口哨,自己那两匹心爱的小矮马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他将绳子的末端拴在马鞍上,然后牵着两匹拖着野猪的马,向自己的家中赶去。
一路无话,回去前,少年在自己和马的身上撒了些狮子的粪便粉,寻常野狼啥的也不敢来寻衅,就这样轻松地走到了森林边缘。
透过前方那孤零零的几棵小树,就可以看见广阔的原野,那蜿蜒到迪乐斯城那结冰的塞姆河,以及不远处,那毫不起眼的木桩围着的几间小木屋。
“汪,汪,汪。”两只大黄狗老远就跑了过来,朝着少年亲切地沿着尾巴,前窜后跳,还好奇地闻了闻矮种马拖着的野猪,随即又跑回小屋,兴奋地朝最大的那间木屋叫了起来。
“扁毛畜生叫什么叫,见鬼了么?”屋内传来一声低吼,“咚”门被狠狠踹了一下,两只狗瞬间安静了下来,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又回头望了望玉奇。
“嘎吱。”小屋的木门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一个秃顶大汉,已是寒冬但他上身却光着自己那布满了野兽抓痕的身子,其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下身则穿着豹纹短裤,手里拿着一个酒瓶,跌跌撞撞的朝玉奇走来。
“哟,小崽子回来啦?”醉汉喘着酒气斜着头瞅了瞅马匹后的野猪,“哟!有长进嘛,竟然还能打到霍德曼野猪,有你老子当年的风范。”
玉奇将野猪尸体运到院子里,朝着醉汉招了招手:“老头子,过来搭把手。”
“你……没看到,我醉了么?”醉汉说着,又拿起酒瓶吨吨吨喝了起来,少年叹了一口气,费力的将绳子解开,把野猪卸下,把它拖到厨房。
“啊,累死我了。”玉奇在厨房随手掏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难不成,之前那火是魔法,我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玉奇回想起之前的反杀,后怕之余不由得还有些兴奋,但随之又想起一件事“可是魔法工会规定只有贵族才能参加魔法师选举啊?唉,算了吧,明天去城里找份工作当个学徒吧。”
思索间自己已经走回自己的小木屋,脱下衣服后,喝了口水,往床上一扑,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浓郁的肉香味,从不远处的厨房飘来。少年一跃而起,换好衣服,向厨房走去。
慈祥而憔悴的母亲已经做好了一大盆猪肉炖粉条放在餐桌上,而自己的父亲也醒了酒,挥舞着手中的刀叉对着碗里的食物大快朵颐,看到儿子进门后,他两一脸笑容,立马朝玉奇招手,“来来来,尝尝你今天的猎物。”
餐后,母亲收拾桌碗,父亲则往壁炉里添起了柴火。
“爸,妈,我想去城里工作,至少当个学徒,学门手艺,做猎人太危险了,今天我差点没命了。”玉奇寻思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高声说道,“我肯定好好干,赚的钱全部孝敬你们。”
良久的沉默,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壁炉里的木柴因火焰而劈啪作响。
父亲回过头来,神情漠然:“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人老了,听力不大好。”
“我想去城里工作,至少当个学徒,学门手艺,做猎人太危险了,今天我差点没命了,我肯定好好干,赚的钱全部孝敬你们。”
“啪!”巴掌响亮,痛彻心扉。
“逆子,明明你都能打到这么好的猎物,这说明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还去城里当伙计?别给我家丢人了。”
少年捂着通红的嘴巴,眼睛一红:“我本来就没这方面的天赋,你知道同行叫我什么吗?‘连箭都射不准的小废物’!今天完全侥幸,我才给你们打来这盆肉,我才十五岁,我可不想因为你所谓的猎人传统而丢了性命!”
母亲看着一言不发却怒火红烧的父亲,眼中含着泪水:“阿兰,你就让他去试试吧,好歹……”
“给我闭嘴!”父亲大吼,壁炉的火光将他的光头照得锃亮,他指了指玉奇,“你给老子滚啊!”
“吃了我打的肉,态度还这么横!哼!”玉奇撂下一句话,立马夺门而出。
“Duang!”一物贴着自己头皮飞过,险些砸到头,定睛一看,是那玻璃酒瓶,后方传来父亲的怒吼:
“再也别回来了,你个畜生,白眼狼……”而风声模糊了他的咒骂。
望城跑死马,玉奇看着那灯火通明的迪乐斯城,走了约莫两个小时,感觉还是那么遥远。“反正城门已经关了,我也不急着赶路。”冬夜的寒风如同马鞭般抽在少年身上,他不由得后悔起来“早知道我就明天再说了,或者压根不说,溜到城里,我这么老实干嘛。”但又想起母亲憔悴的脸,眼泪不禁随风落下,“赚钱了一定把母亲先接来享福,之后等老头服软了再回去接他。”
盘算着未来,安慰着自己,可是这寒风丝毫没有要减轻的意思,月亮在云层中穿梭不息,皎洁的月光时不时洒轻抚着少年坚毅的脸庞,又过了一个小时,少年终于到达了迪乐斯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