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是陈尘穿越以来最轻松愉快的一个月了,不仅长老吕蕴放话,又有牧逸陪伴左右,作为接待尸门各方的别苑管理层见风使舵,为陈尘安排了一幢小别野,虽说也是小户型,但对于九岁孩童来说,无异于雄伟的宫殿了。
如果有时光机器,笔者坚信,若干年后,当陈尘回首往事的时候,这段时光也是弥足珍贵的,原因也很简单,陈尘利用看似短暂的一个月,不仅使某些孽缘得以延续,更与命中注定之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面对磨难,甚至是经历生离死别时,回忆这段往事,会得到继续前进的动力。
说起来随着境遇的改变,陈尘还得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陈家仅剩的一位老仆陈伯,因为小主人的“优异”表现,终于获得了进入别苑的资格,当陈伯颤巍巍并双眼含泪注视着分给陈尘的这套小别野时,真可谓不哭不足以证明其忠贞,不捶足顿胸不足以证明其感激涕零。
陈尘一看到这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皱纹叠着皱纹的老头子,记忆之门突然敞开,奔涌而出的不是故人重逢的喜悦,而是面对陈伯无止尽的叨唠所滋生的恐惧:“特么的,真是见了鬼了。”陈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少爷啊,我的少爷——!”陈伯扑通跪倒在地,“老奴知道,以少爷现在的身份,一定是嫌弃老奴了,老奴理解。”
陈尘躲在窗帘后头盯着陈伯:“满口胡言,看你的表情也不像真的理解老子。”
“叭叭……”茧儿挤在陈尘身边,这几天可给茧儿美坏了,不仅有李小凡时不时命人送来的各式糖果,牧逸也与陈尘形影不离,茧儿的心花已然怒放,虽然每次面对牧逸,陈尘的地位会由“叭叭”变为“讨厌鬼”,陈尘认命了,谁让他是有着女儿的老父亲?
“你又想说什么?”
“伯伯好可怜……给糖糖……”茧儿压低声音,倒不是怕陈伯听到,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冒险的味道,又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冒险呢?
“给老子闭嘴,老子供你吃喝,管你穿住,什么时候给过老子糖?在你没找回良心之前,这个家没你说话的份。”陈尘的声音也很低,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陈尘就要被膨胀的良心压垮了。
茧儿白了陈尘一眼:“坏叭叭……”
陈伯看到陈尘了,他见感人肺腑没有效果,便抛出了任哪个孩童都无法承受的悲情牌,“好啦,老奴能再次见着少爷的背影,再次听到少爷有力的关门声,还有这个院子也飘着少爷充满活力的气息,老奴知足了,少爷不必担心老奴,反正绳子也准备好了,老奴这就回去,待给故去的陈家先祖磕几个响头,老奴便去了。”陈伯慢悠悠起身,还做了几个痛苦得无以复加的表情,就连转身也采用了因为电脑配置过低所造成的卡顿,一帧一帧地向陈尘展示他的“义无反顾”。
“老子快被他折磨疯了。”陈尘低头,以乞求的眼神鼓励茧儿,“小东西,你如果劝老子留下他,也可以考虑……”哪成想茧儿的怜悯和热忱真是完全继承了陈尘,咔吧咔吧,茧儿正事不关己地嗦啦着糖果,“果果香……”茧儿觉察到了陈尘灼热的目光,“伯伯好烦……”说完竟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离开窗子,往沙发上一倒,“宝宝想姆姆……”接着又是一阵幽怨的叹息。
“特么的,老子养的是小怪物吗?老东西绳子都准备好了,满脑子想的却是姆姆?”陈尘攥着拳头,“怎么办,要不留下他?”
“伯伯唠叨……”咔吧咔吧,待糖果进了肚子,“姆姆宝宝的……伯伯叭叭的……宝宝不抢……”咔吧咔吧,“果果不够吃……妮妮送……”
“你就美吧,老子早早晚晚得把你这盆水泼出去!”
陈伯知道,陈尘就要受不了了,老话说得好,深入浅出、循序渐进,再持之以恒,就连神仙也得喊出声来,“我的老腿啊。”陈伯蹒跚着到了院门口的石头旁,又以极慢的速度坐了下来,“我的老腰啊。”
“老奸巨猾,他这是打算滴水穿石还是怎么着?”陈尘转念一想,“万一真是走不动了呢?说起来老子也算他唯一的依靠了,依着陈家小子的记忆,老家伙不仅忠诚,为了照顾陈家小子,也是历经磨难,对了,还有那个惨死的凝儿,老子真是越来越不理解这个世道了,明明非亲非故,却比很多所谓的至亲还要……”陈尘回头,指望茧儿能劝他,给个台阶下。
咔吧咔吧,“宝宝想姆姆……姆姆喜欢宝宝……”随后露出羞涩的微笑。
“大娃没救了,要不趁着年轻再养一个。”
陈伯满脸的幸福,他是了解陈尘的,“别苑的阳光也比家里暖些,大概是心境变了吧?”陈伯回忆着陈尘父母相继故去之后所经历的磨难,更想起凝儿被抢走时的哭喊,不由得止不住颤抖,他紧握着拳头,“希望少爷不要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丢失了初心,有些人不值得信任,老奴如能陪伴左右,虽不能为少爷遮风挡雨,但也可时时规劝,少爷,您是陈家仅存的血脉……”
陈伯面带微笑,心中却在流血,“难道少爷真的嫌弃老奴了?是啊,一眨眼我也老了,记得刚进陈家门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比现在的少爷还要年幼,要不是老主人收留,哪能活到现在?老主人、主人,少爷,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消磨掉了……”
陈伯不断默念着,这些话他只会说给自己听。
陈伯慢慢垂下头,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想再等了,缓缓站起身,面朝着小别野跪下身来,他知道陈尘躲在窗后,便颤巍巍地朝着陈尘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泪水打湿了眼角,“少爷,老奴真的要去了,还请少爷保重,并要永远记得不管未来面对怎样的凶险,您留着陈家的血,您是陈家唯一的希望。”
陈伯耗尽了所有气力,“真是老了,这时候要是站不起来,少爷真要笑话老奴了。”陈伯低着头,就连抬头的勇气也在消退,“不行,不能让少爷笑话……”陈伯想痛哭一场。
“站不起来也不要紧,我扶你起来。”陈尘出现在陈伯面前,“陈伯,让你久等了,还好吗?”陈尘抱住陈伯的双肩。
“少爷?”
“这里还不算是咱们的家,也许不远的将来我还要遭受意料不到的磨难,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留在我身边,就算爬也不能落下,能起来吗?”陈尘不理解这个时代的人,更不理解只有这个时代才能孕育出的超出血脉的真情。
“能,老奴能起来!”
“这就好,咱陈家也没剩什么了,饿了吧?”
就在这时茧儿到了陈尘身边,“伯伯吃果果……果果香……”
陈伯接过糖果,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香甜的糖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