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铜墙铁壁,固若金汤,邺国的西面门户,饱经风霜,却繁华依旧。今天晋阳城将迎来它不平凡的一天。
灞椋早早起床,练起了剑,自从家族失势,他父亲便每日督促他勤练家族绝学霸剑,熟读历代典籍。虽然他父亲不在了,可他练剑读书一日不曾拉下,加之他悟性极高,剑法已经登峰造极。他拿起剑,闭上眼睛,对着木桩轻轻敲打一下,睁开眼时,木桩缓缓裂成四块。他暗自点头,对这个结果略感满意。
“灞椋,来吃饭啦。”林萍喊道,他轻轻走进屋内,看着林萍满脸汗水,他伸手替她擦去汗水,“萍君,谢谢。”
林萍抱以温柔一笑,灞椋看着桌上的菜,寻常百姓家的常菜,他却感觉无比珍惜,他时常在想,这样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可,和林萍平平淡淡的,自己可以就忘记那血海深仇,可以不去再想起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赝品。
吃完饭,灞椋强行把林萍推出厨房,洗起了碗筷,林萍嘟起嘴“真霸道。”然后笑着去到院子里晒起棉被。
灞椋洗完碗筷,擦干净手,走到院里,轻轻敲了下林萍脑袋,“刚刚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吧。”
“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温柔耶。”林萍捂着头笑骂。
灞椋一向不苟言笑,却经常在自己的患难妻子面前,真情流露。他拉过林萍,缓缓抱着她,林萍轻轻挣扎了下,红着脸小声说“灞椋,你干嘛呢,大白天的。”
灞椋拿手慢慢抚平林萍几处凌乱的头发,然后松开她,笑了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都乱了。”
林萍仔细端详起灞椋,绕着他观察了好一会,灞椋虽然不解,还是静静呆在那等她研究完。
“灞椋,我发现一件事,我啊,以前也在私塾先生那听说过我们国家的太祖武皇帝梁珏,也是白发蓝眼,相貌极为俊美,而且我经常路过晋阳城城门的太祖皇帝雕像,就觉得灞椋,你和太祖皇帝真的好像,我有预感,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他那样的大英雄。”林萍开心地鼓起掌。
灞椋天蓝色的眼睛浮现出浓浓的悲伤,“这白发蓝眼,这样貌,这血脉,常人都认为是上天的馈赠,可对我来说那是刻在我血液里诅咒,折磨地我喘不过气来,因为这相貌,我被人讥笑成伪梁珏。讽刺的是我早已不姓梁,能以后一辈子陪着萍君就满足了,我从没要做什么英雄。”
“瞧你说的,以前我经常被人欺负,你总是挺身而出,哪怕被官府抓去挨鞭子,你都没皱过眉头,你不是英雄,谁是?”林萍温柔一笑,回忆起那不强壮却又无比高大的背影,就一脸幸福。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二人思绪,灞椋前去开门。发现门外一队骑兵,为首一人下马拱手“梁大人,太师请你到都城一叙。”
“我早不姓梁了,太师有何事情找我这个平民百姓?”灞椋冷眼相对,对那个充满了血的皇宫,他无比厌恶。
“这我就不知道了,请梁大人随我等早日回都城。”为首的队长摇了摇头。
“行,容我和妻子道别,还有我不姓梁,我姓林。”灞椋眼里对梁这个国姓,无数人视为荣誉的姓却无比痛恨,他不禁内心感叹,该来的总是来了。
“那在下就在屋外等候了,车马已经备好,恭候大人了。”队长拱手做揖。
“灞椋,外面怎么了。”林萍走来,握住灞椋的手,关切地问道。
“萍君,你以后要好好吃饭,要锻炼好身体,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这些年我留了很多积蓄,你要好好生活,如果遇到对你好的人,你就忘了我吧,一定要珍重,我不在了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灞椋眼神里充满了眷恋与温柔,轻轻整理起自己结发妻子的衣服,可能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了。
“灞椋,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当你妻子,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林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住灞椋,泪如雨下,她和灞椋相濡以沫多年,她深知灞椋为人,这次肯定有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萍君,你听话,太师召我去都城,我此去邺都,九死一生,你好好生活下去好吗?”灞椋拭去林萍的泪水,柔声劝慰,“我这辈子很知足了,能遇到你,灞椋三生有幸,我的血脉注定会有被盯上的一天,我不能连累你。”
“灞椋,你的血脉不是你能够选择的,这不是你的错,虽然你平时不浪漫,也不爱笑,有时候又像个小孩一样倔的要死,但是当你妻子,我没后悔过,灞椋,你听着,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林萍哽咽,抬起头,眼神里充满坚定。随即转身进屋,拿出灞椋的所有积蓄,点火付之一炬,以示决绝。
“我灞椋何德何能,老天真的对我不薄了。”灞椋闭上眼睛,紧紧抱住林萍,轻轻拍着林萍的后背,眼泪缓缓流出。
片刻后,灞椋睁开双眼,看向林萍,“好,萍君,灞椋答应你,生生死死,我们都在一起,就算死,灞椋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出发吧,我妻子和我一起去邺都。”灞椋冷冷对队长说道。
“可,太师只要您一人....”队长为难。
“她是我患难与共的妻子,如果你的皇甫太师还把我当王室成员,就请好好让我和妻子去面见他,如果不然,我一平民百姓罢了,你拿头去见吧。”灞椋斥责士兵。
“小人不敢,大人,夫人请。”队长赶忙请灞椋和林萍上马车,示意队伍启程。队长汗流浃背暗思,此人绝非池中物,刀兵傍身,不能改其志。
人马缓缓驶向邺都,灞椋缓缓看向晋阳,心中感叹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尝遍人间艰辛的地方,还有遇到他一生挚爱的地方,她不是美若天仙又如何,她常人之姿又如何,她在身边,苦涩也是甜蜜。
“灞椋,你怕吗?”林萍轻轻握住他手。
“你在,我没什么好怕的。来世的路,灞椋和你一起走。”说罢,便在林萍额头吻了下。
“咦,怎么和小孩子似的,头上全是口水。”林萍故作嫌弃。
“我喜欢,你管不着。”他轻轻把额头贴在林萍额头上,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平静的时光。
几个时辰的颠簸之后。
“大人,夫人,邺都到了。”队长在外面禀告。
灞椋缓缓走下马车,把手伸给林萍,轻轻搀扶着她下来。卫兵带路,到馆舍前,拱手“请夫人先入住,大人和在下去面见太师。”
林萍不安地抓住灞椋的衣袖,灞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我是王室成员,只要我没有谋反,他就不能秘密把我处死,我答应你,哪怕是被赐死,我也会把毒酒带回来,死在你身边。”
“带路吧,去见太师。”灞椋点点头,径直跟在卫兵后面。
进到太师府里,卫兵拱手告退,太师府宏伟壮观,亭台楼阁,湖泊水池,一应俱全。灞椋看在眼里,心中冷哼,真是比皇帝住的还气派。进屋看见官员和皇甫光都在那里等候。
“太师,召见草民所谓何事?”灞椋不卑不亢拱手行礼。
“如今圣上荒废政事,沉迷酒色,我等痛心疾首,所以推举晋阳侯即位,还请晋阳侯不要推辞。”皇甫光连连叹气。
灞椋眉头紧皱,心里大骂,你们干出大逆不道的事,这时就知道说我是晋阳侯了,让我出来挡枪?
“论长幼我不如梁王,论亲疏我不如燕王,公等何不推举他们呢?”灞椋有意试探对方,毕竟事关皇位,他不得不谨慎应对,所以表现的静如止水。
“晋阳侯放心,此事已经禀明太后,您不要有心理压力。”百官纷纷劝道。
废话,谁当皇帝,你们的官不是照旧,你们当然没心理压力了。我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灞椋心里对百官充满了鄙夷,不过没有表明出来,形势比人强,他为了林萍只能妥协,答应下来。
“晋阳侯请先住在太子府,待后宫收拾妥当,您再入住,皇袍,玉玺过会自会有人送去。”皇甫光顺势要带百官行君臣之礼,灞椋赶忙阻止,表示现在自己还不是皇帝,不可僭越。
回到馆舍,林萍赶紧跑出来,抱住灞椋,久久不愿松开,“萍君,你这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嘛。”他怜爱地摸了摸林萍的脑袋,“乖,我们去太子府暂住吧。”
说罢便牵起林萍,走向太子府,“你肯定有很多事想问吧,到了府里,我会告诉你的。”
“嗯,你去哪,我去哪。”林萍紧紧握着他的手。
看着太子府,恍惚间,灞椋感慨万千,布衣之身的自己有朝一日会再次返回朝堂,而且会坐在王座上接受别人的朝拜。
来到府中,灞椋拉着林萍坐下,“萍君,今日就在太子府委屈下,明日后宫收拾完毕,我们便可以住进去了。”
“灞椋你.....”林萍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嗯,我答应了皇甫光他们,登基为帝。”灞椋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的龙袍,和玉玺平静地说道。
“灞椋,你终于苦尽甘来了,不用再背负罪人后代的恶名了,也不会再是伪梁珏了,我相信你会比太祖皇帝更加出色。”林萍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衷心的为灞椋不必再蒙冤受难感到高兴。
林萍高兴地擦去泪水,“啊,对了,灞椋你以后就是皇帝了,要多找几个漂亮的妹妹,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我这蒲柳之姿,不足以待在你身边,我这就离开。”
灞椋死死地抓住了林萍,一把抱在怀里,“说什么呢,萍君,我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有你一个皇后,明天我会遣散所有后宫人员的。无论富贵贫贱,我都在你身边,你若是蒲柳,我便是那树枝上的乌鹊,有你在,到哪都是我的家。”
“可我身份卑微,怎么当得起皇后位置。”林萍忧心忡忡。
灞椋摸了摸她的头,“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险,无论有多少人反对,哪怕以死相拼,只要我是邺国的天子,皇后就只会是萍君,萍君,有空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吧。”
“嗯,谢谢你,灞椋,嘿嘿,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陛下了。”林萍擦干眼泪,她觉得这一生很值得了。
“萍君,不要用那么生疏的称呼,我叫灞椋,姓林。嗯?”灞椋笑了笑。
林萍点点头,去试衣服,灞椋在府内转了转,看见被废的天子梁叙路过,便急忙喊下,梁叙苦笑,“灞椋,我觉得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让你重新回归宗族,你可以恨我,但是邺国拜托你了。”
灞椋缓缓地摆了摆手,“我不恨你,我恨自己的弱小,我恨宗族内肮脏的祭祀,我恨那个该死的赝品,因为他的出生,我的家人被你的先帝卷入祭祀之中,让我家破人亡。我答应你,一定让邺国再次兴盛,一定结束宗族百年来的肮脏祭祀,你安心去封地安享富贵吧。”
说罢梁叙对着他深深一躬,灞椋转身回府,林萍换好衣服款款而来,虽然林萍长相普通,衣物不是那么地华丽,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暖,林萍扭捏地问他“灞椋,合适吗?”
“哪怕你穿的是麻布衣,你都是我最美的皇后。”灞椋轻声笑着。
“你也学会夸人了。”林萍脸颊微微泛红。
“萍君,我答应你,你一定会是最幸福的皇后。”
“嗯,我相信你,灞椋。”
太师府中,皇甫光静静坐在椅子上,下面几位心腹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讨论。
“父亲,孩儿的探子来报,前几日赵王世子梁昭在洛国和人发生了冲突,手下全被斩首示众了。”皇甫光缓缓说道。
“噢,因为什么事情起冲突了,对方是谁?”皇甫光饶有兴致。
“回太师,起因好像是因为之前洛国司空要把女儿许配给梁昭,司空女儿不肯,梁昭上街抢人,却被一个人把手下全揍趴下了,然后惊动了巡逻的禁卫军然后把梁昭手下处死了。那人不晓得什么来头,只是听探子说他白发蓝眼,长相异常俊美。”御史大夫王谯上前禀报。
“大哥,依我看,那人肯定也是洛国的高官而且和那什么司空的女儿关系不一般,这样不正好嘛,梁昭把那人得罪死了,我们再额外写封信给那人,许些好处,就算龙烨那老狐狸那里行不通,可那人肯定对梁昭欲杀之而后快的。”皇甫光的弟弟皇甫显献策。
“嗯,放任赵王父子的确是个威胁,弟照你说的办,如果那人愿意,就说我们欠他一个人情,让他不要留下什么痕迹。”皇甫光点点头,立刻安排心腹探子带去亲笔信飞奔洛国。
今天,或许很多人都将坐立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