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电掣,平时一个时辰的路程,李念云在黑夜月下硬生生的提前了一半。
身下壮硕不凡的骏马狼狈的喘着气,浑身不受控制的打着颤,湿哒哒的汗珠子顺着毛发满满滑落,一滴滴坠在地上,激起丝丝尘土。
李念云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情查看爱马,她拉住缰绳,目视前方,还有百米距离。
“小公子,你会在吗?”
李念云抓住缰绳的手指收紧,用力之大到整个指尖都泛白了,牙根咬的生疼,控制不住的戾气让她的面容有些扭曲:“周山,你坏我好事,如若我真的错过了他,我定不饶你。”
距离越近,李念云心中越忐忑,毕竟都这个时辰了,就算小公子出现过,也等待过,可是,这么晚了,他又怎么会还在?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可是不亲自来看看,她又怎么死心?
死心?
好像冒出的这个词刺痛了李念云,她凉凉一笑,她怎么可能死心?
李念云在尘世间就是一只高傲的孔雀,斜睨着众生,只要看中的,就一定势在必得。
明月皎皎,皓然当空。
似银如雾的月光温柔的洒向人间,滋润庇泽着万物,娴静祥和。
半山腰,一块突起的石块上,一抹人影修长挺拔。
身后之人十分滑稽的半蹲着,还时不时的晃动几下,像极了一只发着牢骚撒娇的猫,背后背着一个长形状的东西。
月光朦胧,距离遥遥。
可李念云知道,那是一把琴,那把琴有七根弦,听沈安说统称为为七弦琴,或者瑶琴,音色深沉,余音悠远。
一些名贵的,罕见的,或者主人心爱的琴,都会有一个铭传经世的名字。
这把琴,是否名贵,是否罕见,是否心爱,李念云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这种琴他也有一把。
迎风而立的身姿,单薄纤弱,衣玦飘飘,绝世独立。
李念云微眯起眼,欣喜若狂,好看的眉眼诱惑妖冶,一时无法形容心中如沸水翻腾的激动,她几乎想仰天长啸,小公子竟然还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偿所愿了。
夜色下的李念云春意荡漾,嘴角的笑意愈加的轻浮,恨不得凌空而去,把小公子紧紧的拥入怀中,再不松手。
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眼看就要抽到马背上,就那么两三寸的距离却无论如何再也抽不下去。
李念云的心整个的下沉。
半山腰上,一匹快马飞奔而至,眼看前蹄几乎踏上了丑书童的头顶,骑马之人才一拉缰绳,骏马飞奔之下骤然停止,前蹄上扬,竟如人般直直的站立起来。
李念云甚至可以想象骏马嘶鸣的声音。
小公子闻声转身。
骑马之人似乎和那个丑书童起了争执,接着一声惨叫,丑书童被从半山腰扔了下来。
小公子不住的往后退,脚后的碎石不停的掉落。
掉落的碎石终于惊醒了李念云,她吓得魂飞魄散。
“驾”李念云脸色铁青,狠狠的抽在马背上,身下骏马悲鸣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驾驾驾!”马鞭抽动的越来越频繁。
还是慢了一步,马上之人一把抄起小公子,困在马上,转头离去。
李念云跳到嗓子眼的心稍稍的放松了一点,万幸,小公子没事,只要人还活着,注定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
李念云将马停下,观看了一下地形,幸亏的她这几日天天来此,早就把此地摸了个清楚。
这座矮山不高,范围却不小,偏僻崎岖的山道是不少,可是容马上山的道路却只有一条,想通此种关系,李念云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夜色清凉,冷气料峭。
静静的杵在路中央的李念云面沉如水,很有耐心。
好在,没让她等多久,“哒哒”的马蹄声便想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李念云一眼就看到了一抹青色的衣角,那种清冷到衣服都疏离的凉意,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单单从骨头里的感觉,就能让你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小公子双手被缚,只静静的看着李念云,看不清神色。
马是好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驮着两个人的重量,马蹄声还是轻盈悠闲,并不魁梧的身躯散发着无穷的力量。
李念云视线绕过,看向骑马之人。
来人一身深色衣服,外面穿了一件斗篷,又宽又大的帽檐把整个人都埋在其中,任李念云眼神再好,也看不清斗篷女子是男是女,是高是瘦。
不过,在李念云眼中,不管来者何人,下场都一样。
……
四通镖局中,周山周旋在满堂宾客之中,时不时的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拉着他喝酒,周山来者不拒,痛快豪爽的杯杯见底,迎来大伙叫好的掌声。
整个大堂,不,是整个镖局,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远远看去,热闹喧嚣。
一盏茶过去了,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灌酒偷偷溜出来的周山,面色赤红,走路摇摇晃晃,双手不受控制的挥动着,口中打着酒嗝还不忘吹嘘:“来,喝,我没醉,没醉,我能喝。”
赤裸裸喝多了的醉汉表现,似乎下一步就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可是,一步两步三步,虽然深一脚浅一脚,周山硬是顺利的走到南院,自己的婚房。
一进院门,周山脸色阴沉下来,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南院一片寂静,正室房门,两张大大的红红的喜字贴在上面,看的人心里暖暖的,说不出来的喜气。
屋中昏黄的灯光朦胧暖昧。
可周山心中一片冰凉,有李念云的地方绝不会如此安静,他上前两步,一把推开房门,在院中闲逛的空气一股脑的顺着他动作,争前恐后的挤进房中,吹起了桌上的手绢。
手娟在空中打了两个转才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被周山一把抓在手中。
“有急事外出,一会便归。”
周山觉得无比的耻辱,他的新娘子,洞房花烛夜不在房中,有急事,什么急事可以在新婚之夜抛弃满堂的宾客,连招呼都不向他这个夫君打一个就这么走了。
这是将他这个夫君的颜面狠狠的踩在脚底践踏。
周山打量了一下房间,红色的喜蜡,红色的桌布,红色的床帐,红色的被褥,独独缺少了一位红衣的新娘。
周山很容易就看到梳妆台上那半卷着的画,眼神不由的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