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的人比外面少了很多，除了猎人之家的医生丹尼斯太太外，只有一名身材枯瘦的短发男子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他胯部往下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空空如也。
“看来这就是荒漠猎人的首领了。”伊凡很快的得出判断，环视四周，没有发现那位莱特先生的身影。
在伊凡打量四周环境时，乔伊斯与维娜分别向丹尼斯太太与首领说明了情况。
就算是失去了双腿，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安德烈首领的神情依旧严肃，看不出半分虚弱。
听完乔伊斯的说明后，他立刻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的伊凡道：“那就有劳伊凡先生了。”
伊凡这才仔细打量起手术台上的男子。
约五十岁，黑发棕瞳，寸头，身材瘦削，露出的胳膊几乎看不到太多的脂肪，皮肤颜色黯淡，看起来饱经风霜。
在他的脸上，一道眉间贯穿右眼直抵下颚的刀疤异常显眼，也正是因为这道伤痕，无形中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点头致意后，伊凡从上衣内口袋中取出芯片插入手术盒，短暂的等待后，盖顶自动翻开，爱丽丝已然苏醒。
“安装义肢前我需要对截断处进行检查，已确定手术方案。”伊凡将目光转向手术台上的男子，谨慎地问道。
问诊日之后，德里克医生专门为伊凡补足了机械部件组装手术的知识，在爱丽丝的配合下，他已经可以独自完成此类手术。
不过之前面对的都是假人，在与真人眼神对视时，难免会显得有些拘谨。
伊凡的紧张反倒让手术台上的安德烈首领突然放声一笑，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您是医生，我会服从所有安排。”
安德烈的话稍稍打消了伊凡的顾虑，他小心撕开粘贴的绷带，一圈一圈将其取下。
素白的绷带逐渐变得殷红，沾满了湿润粘稠的血液。
“可能会有些疼，不过血肉还未愈合的时候进行手术是最佳的时机，这样更容易找到对应的神经。”
最早期的机械义肢，需要等待伤口愈合后对接，将身体残缺的部分插入预先准备的凹槽固定即可使用。
这样简单的方法实用性却较差，安装的义肢大多只能起到支撑的作用，不能真正实现如臂使指。
如今的机械改装，通过神经与机械原件对接，可以真正意义上的驱动机械义肢，在伤口没有愈合之前进行手术，就可以省去切开皮肉，寻找神经主干的流程。
安德烈面色平静地点头说道：“没关系，这点疼痛我还承受得起。”
绷带逐渐脱离，伊凡没有看见血肉模糊，只有一个纺锤状的肉团紧紧将断骨头裹住，这是伤口完全复原后的样子。
“伤口已经复原了。”伊凡呆滞了两秒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丹尼斯太太，问道，“在救治的过程中，是不是使用了类似生命药剂的药物。”
丹尼斯太太一脸茫然的摇头，看向安德烈首领腿部伤口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抢救过程中只用了简单的止血药，之后就裹上了绷带。”
略微沉思了一会，丹尼斯太太补充道：“莱特先生在对首领内脏进行缝合时我一直在他身边，他使用的工具和药品都是基地内现成的，也没有用过生命药剂。”
既然没有用过生命药剂这种能迅速使伤口愈合的药品，为什么伤口会愈合的这么快？
伊凡托着下巴，又看了看安德烈首领，找不出什么原因。
“如果使用了治愈类源卡，同样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一旁默不作声的爱丽丝突然开口说道。
身边手术盒突然插话，差点吓了周围人一跳。
伊凡连忙说明了情况后，众人又针对这个选项进行了猜测。
“难道说……莱特先生是一位机械术士吗？”丹尼斯太太略带颤抖的说出了大家共同的猜测。
“莱特先生怎么了，我刚刚看见他去休息区了。”正巧莫林举着两条机械腿走入了手术室，没听清大家在说什么，就随口接上了话。
“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起而已。”安德烈首领立刻回应道，同时向房间内众人递了一个眼色。
一旁的维娜立刻会了意，岔开了话题道：“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伊凡只好将注意力从那位神秘的莱特先生那里转移回来，在众人目光汇聚过来之前说道：
“这会稍微麻烦一些，我们先切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再进行义肢安装。”
只是多了一个步骤，安德烈首领立刻点头同意：“就按伊凡先生说的办，我们开始吧。”
将手术盒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伊凡再次看向安德烈首领，关切地问道：“切割伤口带来的疼痛会比较明显，作为一名医生，我建议您进行轻微的麻醉。”
在手术准备阶段，伊凡就提议进行局部的麻醉缓解疼痛，当时就遭到了安德烈首领的反对，临近手术前，不放心的他再次想要说服对方。
固执地安德烈首领依旧认真摇了摇头，一脸坚决地说道：“麻醉会让大脑丧失思考的本能，疼痛却是最好的助手，伊凡先生不必为我担心，我能忍得住。”
伊凡沉默了许久，只能郑重地点点头。
无需伊凡操控，锋利的手术刀一点一点揭开愈合的伤口，身体枯瘦的短发男子屈指成拳，双目紧闭。
他全身肌肉绷紧，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额角的血管肉眼可见的鼓起。
切割完成后，伊凡扭下机械腿上方的锁扣，取下一个圆环状的金属。
“接下来将对神经主干进行对接，还请坚持住。”言外之意自然是疼痛还会加剧的意思。
安德烈首领努力咧咧嘴，露出一个比哭没好看多少的笑容：“放心好了，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手术的后半程，安德烈首领的额头的汗一直没有停过，豆大的汗珠滚滚，沿着眉间贯穿右眼直抵下颚的刀疤落下，就算不停擦拭，还是有不少滴在手术台上。
“神经测试完毕，传导系统连接正常，手术结束。”
爱丽丝宣布手术成功的瞬间，伊凡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神经主与机械原件对接出现问题，就需要重新拆线调整，按照安德烈首领现在的状态，他恐怕很难坚持到最后。
“接下来只要让机械腿装上就好了，待伤口重新愈合后，您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安德烈首领嘴唇发白，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来。
“呀！”倒是远处突然传来了维娜的惊呼。
循着惊呼声望去，维娜指着两条机械腿，一脸震惊地说道：“怎么两条都是左腿！”
两条都是左腿除了有些费鞋以外并不会带来其他问题，找到了相同型号的右腿也可以进行更换，在得到伊凡肯定的答复后，莫林才如释重负。
虚弱的安德烈首领在丹尼斯太太的照顾下很快入眠，不时的疼痛让他的心率一直维持在较高的频率，就算这样他也没有醒来。
出了手术室，伊凡在乔伊斯与维娜的引导下走向休息区，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天已经彻底暗了。
莫林已经回去休息，环视四周，也没有其他荒原猎人的影子，乔伊斯这才压低了声调问道：“莫林带回来的那个莱特先生，真的是改造者吗？”
“我也不太了解，爱丽丝女士也只是提出了一种假设。”伊凡如实回答道。
他对源卡的了解还不多，也没有实际观察过莱特先生和当时手术的情况，仅凭一个表象，很难予以准确的结论。
维娜却早就相信了这种猜测，她低沉着头，小声嘀咕道：“在废土荒原上，能够操控源卡的改造者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位莱特先生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对付我们这些荒原猎人。”乔伊斯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维娜对乔伊斯的回答显得不是很满意，伊凡却觉得非常中肯。
一名机械术士想要剿灭荒原猎人，怎么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相信安德烈首领让大家静观其变的原因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穿过几道需要瞳孔验证的大门进入休息区，来往的荒原猎人突然变多了起来，三人也很有默契的立刻终止了话题。
将伊凡领到一间闲置的房间安顿下来后，维娜与乔伊斯很快作别，一天的忙碌让他们也非常疲倦，急需休息。
“爱丽丝女士，如果丹尼斯太太说的全都是实话，那位莱特先生是改造者的可能性有多少。”确认二人走远后，伊凡才打开手术盒，询问道。
“在我的储存系统中，没有搜素到其他选项，但不排除其他可能。”
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爱丽丝的知识储备绝大多数来源于德里克医生，这也让她的判断带有一定的局限性。
无论如何，那位莱特先生一定有其过人之处……伊凡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明天离开前能够与莱特先生见上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