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庞大的金身罗汉在空中化为点点金光落在身后房屋楼榭之上,金光落地便是一位位金色小人,这些小金人儿双手合十有序站在房屋之上,严阵以待。
“左边星,并。”
棋盘边儿上的小白纷纷聚拢列成一排。
“天元,冲。”
位列棋盘中央的小白纷纷向前冲去,背后乃是滔天杀意。
柳公子虽比不上许山神但在这方天地之间绝对算得上是顶尖棋手,与常人布局不同,柳公子喜剑走偏锋,故而棋盘不起眼儿的边星位总是放上重要棋子,而棋盘中央的天元位则是较为空虚,可他偏偏要用最为虚弱的棋子去攻打地方。
天元位的棋子若是扎了进去,必定是损失惨重,而柳公子这一招的目的并不在取胜,而是在于将己方棋子扎入敌方之中,以达到扰乱敌方阵脚的目的。
和尚城主来者不拒,你敢来,他便敢杀!
棋盘中央的棋子冲进金色小人之中,不出所料片刻之间便被杀的所剩无几,柳公子不慌不忙调动棋盘中的棋子,每一招都让人捉摸不透,每一招都剑走偏锋。
三番厮杀之后,和尚瞅准时机发起总攻,棋盘之上大片金色小人汹涌冲向柳公子阵地,柳公子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嘴角勾出一抹奸笑,轻声说道:
“后边星,左边星,有边星,围!”
棋盘四周散落有序的小白瞬间便将和尚的金色小人围在一起,对于柳公子来说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和尚城主法力确实出众,也非柳公子与小白可抵挡。但柳公子精研棋道,又岂是和尚可敌?
小人罗汉被白毛儿猴子团团围在棋盘中央,和尚紧皱眉头看着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局面,既然下棋下不过这位柳施主那他便直接打破这棋局!
被死死围住的小罗汉交叠在一起化作金色熔岩,那尊身形巨大魁梧的金身罗汉再次屹立于棋盘中央,抬起右腿一脚踏下,将整座妖城当作棋子的棋盘分崩离析。
棋盘中的小白也纷纷化作一滩浓血,和尚本意不想这样,这座城是他的心血,城中的妖怪是他的子民,如此一来重建妖城便要花费巨大的人力。原本他想在棋盘之上击败柳公子,让他无计可施放弃这念想,可柳公子棋艺实在诡异刁钻,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柳公子一口鲜血吐出,身形后退数百丈之远,直至撞塌了七八座房屋才止住身形。
和尚本想乘胜追击,一举镇压柳公子与搬山猿,让陆少安与荣蓉蓉彻底留在城中,不管他身后有谁指示都带不走二人,虽然他只是个和尚,但来到妖城之中是龙你得藏着,是虎你得卧着!即便是柳公子背后许山神来到这里也休想轻而易将两个凡人带走。
金身罗汉刚刚抬起脚步,城中不知何处响起一阵悠扬琵琶声,和尚愣在原地,金身罗汉也抬脚止在空中。整座妖城像时静止一般。
“柳公子的故事还没听完怎就走了?”
城中距阁楼不远的一座平房之上盘坐着一位面遮白纱怀抱青玉琵琶的女子,女子声音刚好能让在场之人听见,又好像是传遍了整座妖城。
女子不管这里发生何事,低头自顾讲道:
“那条河边儿原本原本有座小庙,庙门儿虽是不大可香火却是不少,来来往往上香的人极多庙里长着颗有些年头的老槐树。出身官宦富贵家的男人喜欢带着自己女儿来这庙里上香,几次三番那女子便于庙中的一个小和尚相识,那时他还是一个只会打坐敲钟的小和尚,上不了大堂,作不了法事。那位女子喜欢听他敲钟,喜欢他坐在门槛上磕磕绊绊读经文的样子,他喜欢女子坐在门槛上弹琵琶的样子,几年之后女子已经到了不得不嫁出去的年纪,女子的爹爹总是抱怨她眼光太高,便要她择一个良辰吉日抛绣球来选一个夫君。出身官宦富贵之家,那天楼下来的人自然少不了,女子站在窗前觉得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一个光头就在此时经过窗前,女子定眼一看正是那个敲钟的小和尚,小和尚仰脸冲她笑了笑,摆动着手示意她把绣球抛出去。最后也是如她所愿,小和尚抢到了绣球,最后庙里的主持也让小和尚还俗了,出嫁的日子定了下来。那天女子倚在窗口铜镜前,下面的和尚骑着高头大马,即便是隔着窗户她也能看到马上的如意郎君在冲着她笑。那天大雪,雪下的很大,女子照了照镜子,真美,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漂亮过。”
“这天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的一刻,也是最不愿回忆的一天。俗话说拧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和尚没有住的地方,便只好将姑娘娶进庙里,女子觉得让佛祖见证这一刻才能长长远远。可去庙里的路上却杀出一伙儿贼人。小和尚被打晕在地,女子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家里,到后来小和尚说他会读经书了,主持说他可以作法事了,他成亲了。女子家中的街坊邻居便在背后说她不干净,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女子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恶毒话语便在房梁上上吊自杀,女子爹爹,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后也死在家中。”
“这故事就是这样,奴家感叹那女子一生,听闻这里城主以前是个和尚,就是想问问那和尚做的对不对?出家人是慈悲还是没有心肠?”
城主身前的金身罗汉不知何时消散,和尚一身素袍站在主街道中央,望着房檐儿盘坐的女子轻声说道:
“佛要普渡众生,和尚是佛家弟子应以天下众生为重。”
房檐上的女子摘下遮住半张脸的白纱,柳公子半跪在地朝着房檐望去,一双妩媚的眼睛下是森然白骨。
“奴家还有想问一下,经文里说佛渡有缘人,那女子与和尚有过一桩婚事这算不算得缘分?”
和尚底下头去,眼睛不与女子对视,说道:
“算。”
“奴家还想问上一问,既是有缘人,那和尚渡没渡她?”
“没。”
不知哪里的一阵风将和尚肩上的大红袈裟吹在地上,也吹干女子白骨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