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个刚上导演系大一的妹妹,跑三里屯跟我喝酒,大半年没见,咋变成黑风女煞了,不会天天跟大太阳底下反思人生吧?妹妹解释道:军训,被军训晒的,再白皙也得成锅底儿。后来上网看90后军训的玉照,没把我乐死!涂指甲、戴戒指、佩耳环、发短信,还自改军服,装靓追潮搔首弄姿。这哪儿是参加军训呢?分明是军营作秀。
1973年6月,我上小学六年级,参加了一次军训。在那个火红的年代,伟大领袖毛主席振臂一呼—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学习工农兵就成为我们的必修课。那时候正赶上复课闹革命,不是妇科闹革命,我们家呆着都呆野了,整天社会上乱窜,老师好不容易挨家挨户把我们集合到学校,开始复课。可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我们宁可当无产阶级的文盲,也不学资产阶级的知识。这时候,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掀起了新高潮,所以,学校赶紧组织我们军训。
那时候不叫军训,军训多俗啊,叫野营拉练,充满实战气息。记得那是在6月中旬,天气已经很热,我们夜里12点来学校集合,然后出发急行军。大家基本统一着装,军绿或者藏蓝的士兵服,头戴国防绿军帽,这是那个年代的流行色,家里必备。还要求学生打个小背包。我爸年轻时是四野军人,被林副统帅解放的,很利索就给我打了个背包,然后往我的行军壶里灌满了他老人家自制的清凉饮料,临了还往我兜里塞了两个鸡蛋糕。
夜里12点,我们参加野营拉练的学生集合在学校操场上,时值月明星稀,凉风送爽,同学们互相一看就乐了,都带着杀敌武器呢。因为是实战拉练,指导我们军训的解放军教官要求我们必须带上武器,我带的是一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红缨枪,殷红的穗子在夜风中抖擞飘扬。有的同学带着自制三八大盖、玩具转轮冲锋枪、用木头削出的勃朗宁手枪、体育比赛用的手榴弹。有一个男生左手链子枪、右手滋水枪,俨然双枪李向阳。还有一个女生,真没啥可以武装自己的了,索性就带了一把铅笔刀,号称也能杀敌。果然,在她上中学之后,就在某个夜晚用铅笔刀喝退了一个拦路强奸之徒。
在苏克(Souk)中东菜侧房的炕上,戴川邦与贾靓面对面开撮。范世纲点了埃及沙拉、牛肉皮塔饼、蒜蓉烤蘑菇、烤鳕鱼,开了一瓶智利红魔鬼(Casillero)干红。
床榻、帘幔、灯笼、烟壶,贾靓觉着这种就餐的环境挺新鲜:戴总,吃饭怎么还得上床吃呀?戴川邦:你以为只有做爱才上床吗?干别的也能上床。贾靓:哈,这样子。戴川邦:中东菜吗,阿拉伯风俗,以上床为主。贾靓:非让我穿牛仔裙,坐床上绷着真难受。戴川邦:想看看你的身材,适合怎么表演,不行吗?贾靓:都秋天了,冻感冒了咋办?戴川邦:没那么娇气,你不会带条长裤出来吗?贾靓:嘿嘿,我还真带了。戴川邦:那不就得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还要去旁边的Suzie Wong跳舞。贾靓:啊,还要跳舞?戴川邦:要看看你的舞蹈是否靠谱,再决定我如何拍摄。贾靓:那正好穿仔裙跳,我跳舞不喜欢穿长裤。
戴川邦举杯:为我们即将的合作,喝一个。贾靓碰杯:戴总……戴川邦:叫戴哥。贾靓:好吧,戴哥,给我讲讲“骇辣”广告片的表演要求。戴川邦:再喝一个,我跟你说。贾靓又碰了一杯:说呀,别我都喝高了,您还没说。
戴川邦注视着贾靓:你站起来。贾靓:站哪儿?戴川邦:站床上。贾靓站到床上:不会让我在床上跳舞吧?戴川邦:你多高?贾靓:1米68。戴川邦:多重?贾靓:98斤。范世纲:跳舞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上次在老嗨那里说的,半裸,只穿比基尼泳裤,全身彩绘。贾靓:这个我知道,那我该怎么表演?
戴川邦仰视着贾靓:把头发散开。贾靓将马尾散开,长发飘垂,气韵生动。戴川邦:先别说表演,你先脱衣服。贾靓:啊,现在就脱,在这里就脱?戴川邦将帘幔拉严:废话,现在就脱,是为了让你在实拍时更能适应。贾靓红着脸:好吧,那您再给我一口酒。
贾靓又喝了一杯干红,然后脱掉上衣,露出文胸:还要脱么?戴川邦:当然。贾靓双手绕后,解开文胸搭扣,缓缓将胸罩褪下。戴川邦:手拿开,胸罩扔床上,胸脯挺起来。贾靓闭上眼睛,双手垂悬身侧,胸脯宁静耸立。戴川邦:转过身。贾靓转过身,雪白的后背闪现着少女光辉,与桌上的青灯、环绕的紫幔构成纯美的对应。
戴川邦啧了口酒:好,穿上衣服。贾靓转过身,迅速穿好上衣,脸色绯红。戴川邦:还成,跳起舞来不会差。贾靓:怎么跳?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跳舞。戴川邦:别急,先吃,吃饱了之后,就知道怎么跳。
1973年我赶上军训,我们是小学六年级二班,部队教导员跟我们说,咱们这个班,今夜实战演习的目的,就是端掉鬼子的炮楼。我们一听就兴奋了,打鬼子呀,多来劲呀!的确,那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时代,革命人民的脑海中,不仅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也要绷紧第三次世界大战随时爆发这根弦,一旦苏联修正主义胆敢对我国发动侵略战争,我们就要干净、彻底、全部消灭来犯之敌。
备战备荒为人民,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但要时刻准备打仗。这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号召—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那时候咱们中国,在国际上人缘那叫一个差,跟谁都不对付,从国内到国外一片敌我矛盾,有点儿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别看这样,美帝苏修还真不敢大举进犯我国的神圣领土,就怕七亿中国人民跟他们丫的同归于尽。
亿万人民亿万兵,万里江山万里营。我们这支小学六年级的小分队,就像敌后武工队,向着日本鬼子的炮楼插了过去。我们那时才十二三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开始了急行军。背包、行军壶、手中各式武器,军帽上还用柳条箍个圈儿,柳叶遮着,就跟真的一样,摸鬼子岗楼去了。
不一会儿,女生开始抱怨了,蚊虫叮咬先找女人,有一个女生竟然被蚂蟥蜇了,大叫不止。教导员赶紧上来制止—嘘,别暴露目标,前面就是鬼子的巡逻兵。我们男生赶紧安慰这个女生—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为了把日本侵略者早日赶出中国,甭说被蚂蟥蜇了,就是被蛇咬了,也得坚持到抗战胜利。教导员还给我们的行军拉练增加难度,瞅不冷喊一声—卧倒,隐蔽,前面有鬼子!于是我们七荤八素,不管地上是水是泥、是草是刺,立马就卧倒,准确地说是趴下。
终于摸到鬼子炮楼跟前了,其实就是一农民厕所,教导员问我们:同学们,谁去把鬼子的炮楼炸掉?我赶紧说:我是共产党员,我上!后面一帮人响应—我是共青团员,我上!我是少先队员,我上!我是妇救干部,我上!我是铁道游击队,我上!我是平原游击队,我上!我是敌后武工队,我上!我是狼牙山五壮士,我上!我是烈火金刚,我上!我是八女投江,我上!恰在这时,一个老农打着手电棒出来上茅坑,教导员闷声喝道—鬼子的探照灯,卧倒!
于是我们这些勇敢的少先队员,跟着教导员一齐卧倒,教导员突然惨叫一声—妈的,老子卧牛粪上了!
Souk中东菜的牛肉皮塔饼极为诱人,贾靓吃美了:这饼巨好吃,原来阿拉伯也有美食。戴川邦:那就再来一份呗。贾靓:不了,怕胖,我要保持节食的习惯,体重控制在100斤以内。戴川邦赞许着:这就对了,尤其是搞文艺的女孩,必须得瘦,一胖文艺就不带你玩了。贾靓:哈哈,戴总高见,戴哥高见。戴川邦:热爱美食,痛恨脂肪,这是女人的一大矛盾,可以忍乳,不能负重。贾靓:忍辱也不行,那会很痛苦的。贾靓一下想到自己被潜规则的过去。
戴川邦:我说的不是忍受侮辱,而是女人可以忍受自己乳房丰满,不能忍受体重增加。贾靓被逗乐了:这么个“忍乳负重”呀,戴哥好幽默。戴川邦:因为寂寞,所以幽默。贾靓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刚才,就是在你面前“忍乳”了吧?戴川邦:就算是吧。贾靓:不是就算是吧,是就是!戴川邦:好,那就是,为了拍广告,忍下乳怎么了?贾靓:那你赶紧讲讲怎么拍呀,我如何表演?真要能把广告拍成艺术范儿,我怎么“忍乳”都成。
戴川邦拿起阿拉伯水烟壶:别急,咱们先抽袋埃及水烟,牛逼的感觉上来了,再聊拍广告。贾靓很好奇:这个能抽呀?戴川邦:太能抽了,水漫青山,烟锁大江,水烟一抽,如同平步青云。贾靓:听着真邪乎,不会把人迷倒吧?戴川邦:你以为这是迷药呢?这是水果烟料,在阿拉伯世界叫“公主与蛇的舞蹈”。贾靓来情绪了:那我得尝尝。
号称“蓝色妖姬”的水烟壶,带着一千零一夜的神秘气度,于紫幔青灯以及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闪烁幽光,像盛开的蓝风信子。烟草选用的是埃及王子牌香草烟料,带着一股久远的馨香,在人的脑海中徐徐驻扎,这一刻,灵魂在水烟中荡起,很轻,轻得像一片贵重的鸿毛……
戴川邦与贾靓坐在炕上对吸,水烟壶里传出“咕嘟嘟”的水声,有点儿像温泉冒泡的玄音。戴川邦:怎么样,适应吗?贾靓使劲吸着烟嘴:真好玩,声音真好听。戴川邦:不是让你玩呢,要享受水烟那种飘然的感觉,慢慢入境。贾靓:好嘞,我试试。
贾靓靠在床边的红墙上,盘膝而坐,复古磨烂风格的烟灰色牛仔裙下,展示着玉腿和赤足,与苹果绿真丝上衣一搭配,玉女范儿已不可动摇。贾靓手执铂金烟枪,开始往水烟的境界里走。
戴川邦指导着:放轻松,心平和,随意吸,别硬吸。贾靓渐渐找到感觉,缓缓进入水烟迷茫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