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战栗的恐慌逐渐在人群中弥漫开来,原本还站在他身旁的家伙扭头就跑。哪怕对方才刚刚用铁棍狠狠地揍过自己的脸,也比这头半狼半人的怪物与自己更为相似。
“出现了啊,狼人。”有点出乎李徵仪的意料,风乡似乎并非第一次见过这头怪物。
“啊,近期发生的事情郝郞老师也有跟我讲过,不过这也是第一次见。比起这些,你倒是更令人惊讶。”
看出他疑惑的风乡缓缓回答,后者的眼神中有一种苦涩的感情。仿佛掺杂了悔恨与嫉妒,但这显然不是针对于他。
“你可真厉害,居然能单枪匹马地制服这种怪物。”
单枪匹马?
不至于吧。
“怎么不是,哪一次战斗不是凭我的异能解决的?”气鼓鼓的普蕾雅对此似乎相当执着,从结果论来说是没错,但李徵仪自认为也取得了不少的战果。
在风乡无法企及的领域,旁边这个小伙子的脑海里天翻地覆。
“好好好,总之先解决眼下这个问题吧。”
还没坚持住半分钟李徵仪草草就放弃了,他不擅长吵架,但也并不是想不出拍案叫绝的讽刺。
这种幼稚的争辩会消耗自己的心情与宝贵精力,属实没必要。
“别退后啊,对方只有一个!”
令人吃惊,在见识过这种怪物后的武强似乎仍不打算逃跑。
他的怒火正支撑着他,但初见狼人的恐怖却还是将他从濒临极限的潜意识中赎回了一点理智。
可是,面对恐惧,实在很少有人可以保持理智。可诡异的是,有许多人在心中冒出逃跑的想法后,身形竟就如此诡异地消失在了芥子街天桥附近。
李徵仪他们很直观地从上方发现了这个现象。就像瞬间移动一样,原本就在那,还可以被看见的人瞬间就无影无踪。
“这莫非就是那些路人消失的真相吗?”
可原因是什么,光凭观察还看不出来。而现在,仅有武强和寥寥数人仍留在此地。
“想动手就快点,趁着那头狼无暇顾及我们。”
两人正打算像上次一样跳下栏杆时,身后却被一只手拽住。
乘着这个空档,越来越多人在眼前消失的恐惧感终于将武强彻底吞没。随着其身影的消失,街道再度变得空荡起来。
“啧。”
李徵仪听得很清楚。而这一次他绝对明白了,风乡的这声叹息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不起。我,又一次...”
随着言语飘散,他的身影也陡然无踪,遗失在李徵仪和普蕾雅眼前。
...
一番苦战过后,消散的黑烟为战斗落上句号。这头狼人同港口遇到的那只差不多,除了体型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异的变化。不像潘·茨密希以现在进行时创造出的崭新重生者,拥有迭代进化的特点。以人类为燃料应运而生的怪物,似乎其极限也就这样。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他俩现在可以正面与狼人交锋了。尽管这次普蕾雅表现得过于急于求成差点翻车,好歹还是被李徵仪拉了回来。
这下连她也不可否认:自从融合之后,她就再也不是单枪匹马了。
“不过啊,那小子就这样消失了。看来这座芥子街天桥会排斥失去“强烈目的”的人呢。”
因为想要探明才造访此地,因为接受了战斗才造访此地。
但风乡,他看到武强成功逃走后所露出的那副功败垂成的模样。以及之前打算妨碍他们的种种举止,都已经无疑地说明了问题。
“你就不好奇吗?那小子在嫉恨着啊。有着非常强烈,强烈到想让对方当场去世的恨意啊。你对此莫非一点兴趣没有?”
“没有。”
李徵仪的回答很平静,但也足够有力了。他现在正忙着用郝郞的采血瓶提取地上的狼血,利用血清总比直接去袭击人类来得容易接受。
这些血似乎兼具腐蚀性和高温,他们战斗过的马路上被灼出了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
不过,反正大户人家出身的江雪兔以及守夜人那边的郝郞老师也会妥善收尾的吧。
“我讨厌去做麻烦的事情,若非必要的话。”如何衡量必要与否基于自己的判断,但大体上他还是会尊重对方的意见的。
“无趣。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还能滞留此处啊?”
这一问倒是难住了李徵仪,“消灭狼人”这一目的已然完成。虽不知最终通往哪里,他俩应该也从这里消失才对。
那现在,又是什么在强烈地羁绊住他们呢?
指向明天的天穹巨钟发出回响,他俩突兀地现身在人群之中。十二点已至,如同不夜城一般的闹市区依旧人来人往,与中秋的那一夜大相径庭。
“十点到十二点啊,看来这座天桥起作用的时间就只有两个小时。怎么搞的,难道这天桥也有自己的想法。”
顺利委身于人群中的李徵仪并非异能者,自然不了解这种心情。普蕾雅的话在他这种平平无奇的人耳里就显得不明所以:
“我想,就一座天桥而言应该不至于。自己最想要的其实是什么,仅剩的是什么。哪怕不承认,异能也会把这种现状丑陋地在你的面前血淋淋地揭开。”
那时的她畅想逃亡前一夜的风雪,凝结在窗外的美丽景象并非象征寒冷与死的绝望,而是自由与崭新的未来。
想要触碰那种深入骨髓的美丽。
想要分享自己对自由的欣喜与感谢,就必须拿得出与之相衬的瑰丽之物。
那就以自己珍视的东西,自己仅有的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吧。
一道模糊的耳语响彻,普蕾雅在许多年后步入教堂,从那月光屿的忏悔室中才明白其真义:
“你自私地,仅把自己的生命同那份美丽等价,我得赞叹你能从肮脏血污中临摹那份纯洁之雪的想象力啊。嘻嘻嘻,哈哈哈哈...”
“看来那一屋子的异能者也是各有各的问题啊...”
李徵仪从这份回忆仅能收获到不寒而栗,但举一反三之下,他又颇为好奇地提出了一个疑问。
若如此,能够洞观一切生死的江雪兔,她又是因何而成为“死神”的呢?
“等下等下?你刚才是不是说地面坑坑洼洼什么的。”
一阵急促的问话打断了李徵仪的思考,普蕾雅轻轻抓住他的衣角。意识到之后又很快地放开,指向他们刚刚奋战过的地方。
“是啊,怎么了。”
人潮涌动之际,可李徵仪依然很清晰地看见芥子街天桥下的路面光亮如新。
他心里咯噔一下,取出腰间的那瓶浑浊血液,玻璃瓶身仍有生命的淡淡余温,似在证明那场较量的真实性。
那我们,现今究竟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