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我们注意点,结果一连五天都没发生什么呢。”
普蕾雅化作看板娘,一动不动地摆出姿势站在药柜的旁边。她心血来潮地想试试人类在工作时的感觉,而那显然相当无聊。
不知为何,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的码头又重新启动了工程。而受害者家属那边则由江雪兔负责安抚了下来,倒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最近重生者的踪迹也少了许多,以致他们晚间的狩猎时断时续,不得不依靠从郝郞那里生产的血清。反倒是狼人的目击情报开始扩散开来,据说五个区都已经陆续弥漫出一些传闻。
晚上的活动几乎没能再取得什么进展,狼人生理的奥秘正由郝郞如火如荼地破解中,想来那需要不少的时间。
他趴在收银台前,默默地感叹近来的日子平静得有些不像话。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带给了李徵仪过深的印象吧。
晚上造访医馆的人不多,林不语允许李徵仪在闲暇时间站在收银台瞄几眼电视。遗憾的是,那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体积太过于庞大,李徵仪从收银台的角度只能看见荧幕上反映着淡淡的白光。
据说这台电视机是年轻时的林不语从月光屿的一家旧物铺低价购得。时至今日,还能使用堪称奇迹。
“只有声音倒也是没问题。”李徵仪的五感都相当敏锐,他可以把隔了两堵墙的电视当做自己家的收音机。
“各位观众晚上上好,今天是八月二十四日。“弥厦都市奇谈”频道为您播报,我是主持人陈沪深雪。”
奇怪?这声音怎么好像耳熟得很?
他下意思地把头扭过去,却看见了优哉游哉的普蕾雅。
“确实,我之前似乎也见过这个人。”狡猾的普蕾雅趁着灵体状态的方便,竟径直坐在店长的安乐椅上,从容不迫地在李徵仪面前观看电视。
“近日,市图书馆花圃中的紫阳花似乎已经再度盛开。作为能在花期中随意改变颜色的“千面女郎”,可紫阳馆附近的花朵却无一例外地全部呈“蓝色”。”
“紫阳馆吗?这么说起来,那本书还没还回去来着。”
李徵仪似乎想起了看完后便被他冷落在沙发上的《弥厦史》,反正最近的夜晚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动静。不如明天找店长换个早班,到时再去借阅其它章节吧。
说起来,李徵仪明明身为老弥厦市民,居然不清楚这座岛竟有这等的传说。不过也难怪,这套书籍似乎仅保存在紫阳馆,会特地去借阅的人不多。
“紫阳馆啊..那栋建筑我有印象,似乎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不过那时我隐居在月光屿,对其也不算非常了解。”
普蕾雅为难地用手指抵住太阳穴,试图回想起些别的记忆。
“话说,这还真是随意的借阅手段。没有识别码,也不需要借阅者登记,光凭一个年老的管家来打理租借出去的图书馆。该说主人豪爽呢,还是其根本没有考虑过有人会借书不还?”
紫阳馆里的藏书涉及诸多学派,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从特里斯梅奇斯图斯的弟子所撰写的《凯巴莱恩》;到被现世学者称为“次经”或“伪经”的,记载拥有三十六万五千只“眼睛”的《以诺书》。
在认知到那些诡秘的炼金术以及异种生命都切实存在的当下,这些书籍恐怕都蕴藏着远比其表象更为深远的价值。
紫阳馆的主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收集到这些书卷,这李徵仪不得而知。但若非不清楚其价值,又如何会将这些知识如此草率地随意借阅?
李徵仪很少去图书馆,借阅的书也只是些耳熟能详的侦探小说。而如今,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想要再去紫阳馆一探那背后的奥秘,并为之感到些奇异的愉悦。
秘密让人难以抗拒,求知者们甚至能为此不惜去叩动死者的棺椁。而却又唯有死,才是治愈这失控好奇心的唯一良方。
“到时再用血族视界好好去确认不就行了,那里可并不仅仅是书籍很有份量。这座紫阳馆的主人一定是个在神秘学和炼金术上都颇有造诣的家伙。”
普蕾雅摆摆手,她早在李徵仪出生前就久居此地。尽管常年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月光屿,但对弥厦市全域却还是洞若观火。
“不过我听说其失踪了好久,有人猜测其应该已经离开弥厦市了。”
李徵仪的推测并非空穴来风,这栋深具传统的紫阳馆曾经失火过一次,那场大火把月冕及天文台所在的花园焚烧得一干二净。也是那个晚上开始,看守书库的懒青年消失无踪,现在则由年老的看门者顶替了他的位置。
自此,紫阳馆附近就只能开出蓝色的花朵。
而这也成为了弥厦市八大都市传说之四:紫阳馆失火案件。
“亲自去确认不就好了?反正我不觉得从紫阳馆窃书是个安全的手段。”
普蕾雅此时正趴在玻璃的药柜上,无聊地上下翻动她光洁的小腿,并恶狠狠地踹了那名无意中用手碰到他的小孩子一脸。
“别这样,人家只是来买头孢而已。”在李徵仪的视角:那位男孩倘若有知觉,想必会鼻青脸肿。
抱着好奇心,李徵仪姑且试问道:“莫非你讨厌小孩子?”
而普蕾雅的回答也很干脆,只见她点了点头,补充道:
“因为在过去,我貌似被一个小孩给帮过。”
“就这?”李徵仪讶异地望着普蕾雅,只见他默默地在男孩的塑料袋里多放了一个创可贴。
“你这畸形的价值观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以怨报德也不能以偏概全啊。”
作为偏执的自我主义者,普蕾雅拥有相当扭曲的自尊心。被人类同情和搭救都是种耻辱,更别提让一个孩子伸出援手。
过了许久才回过味来的李徵仪陡然盯向普蕾雅,缓缓开口:
“慢着,你这句话仿佛在指桑骂槐地说我不是人一样。”
“谁知道呢,先入为主的认知是很可怕的。”普蕾雅喃喃地坐起,抚摸李徵仪的脸颊。
“突然间干什么呢?”被这么虚晃一枪,李徵仪有点急了。可却没发现这份感触其实是自己的右手所为。
“没什么,只是累了而已。可真要命,人类居然要日复一日地进行这么无聊的工作,让人遗憾。”
“只不过是在柜台上翻了个身的家伙给我道歉啊!给我向所有加班到吐血,凌晨还在公司喝速溶咖啡的工作者道歉啊!”
哪怕只是日复一日的普通日常,其中也会蕴藏着不被发现的,通向真相的细密蛛丝。
在网的尽头,有蝴蝶在其上微微震动翅膀。
时光在一天天流逝,悬挂青空的月亮也正以它自己的节奏改变着什么。
天穹巨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在缓不济急的运动中,平静地走向这个世界的消亡。